那道比恒星还要璀璨的光芒,在绝对死寂的宇宙虚空中,无声地绽放,然后,又以同样的速度,无声地熄灭。
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那场爆炸所产生的、足以撕裂法则的狂暴能量乱流,却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这片空域的一切。
玉龙元伯那如同山峦般巨大的青色龙躯,是第一个被这股无可抵挡的力量所吞噬的。
他那死死抠住金属地板的龙爪,在一瞬间便被连根拔起,坚不可摧的合金地板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碎裂。他那如同神铁般坚韧的龙尾,也在试图卷住其他幸存者的最后一刻,被那狂暴的能量流从中撕裂,大片大片的青色龙鳞混合着金色的神血,如同暴雨般向着四面八方飞溅。
“呃啊——!!!”
元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咆哮,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狂风吹起的断线风筝,身不由己地翻滚着,被那股能量乱流,狠狠地抛向了无尽的、冰冷的黑暗深处。
而那些原本如同藤壶般死死扒在他身上的幸存者们,也如同被从树上摇落的果实,天女散花般,被抛向了宇宙的各个角落。
埃斯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进行超高速离心甩干的滚筒洗衣机里。
剧烈的旋转和翻滚,让他那本就已经超负荷运转的大脑彻底宕机。
动力甲内所有的警报系统,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刺耳尖啸,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熄灭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除了自己那因为缺氧而变得越来越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那只依旧死死地攥着某个冰冷而柔软物体的机械爪。
是赫卡蒂。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当那阵足以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眩晕感,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时,埃斯基艰难地,重新启动了他那已经进入了紧急休眠模式的动力甲辅助视觉系统。
一片破碎的、但却异常清晰的景象,重新出现在了他的头盔目镜之上。
他看到了。
自己正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以一种缓慢但却无可挽回的速度,翻滚着,远离着那片他曾经为之奋斗、厮杀过的战场。
在他的身后,那座曾经辉煌的古圣战争平台,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巨大的、千疮百孔的钢铁残骸。
爆炸的核心区域,也就是主控室所在的位置,已经彻底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还在向外喷吐着各种破碎零件和残余能量的狰狞豁口,如同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流淌着岩浆的伤疤。
而在那具残骸的周围,是更多漂浮着的、细小的碎片。
有闪烁着神圣光芒的龙鳞,有燃烧着不祥电火花的动力甲残片,有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黄金盾牌,还有一些已经彻底碳化、无法辨认其原本形态的、属于血肉之躯的焦黑残骸。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被抛向了宇宙的各个角落,在冰冷的真空中,进行着一场没有终点的、孤独的漂流。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浮现在埃斯基的脑海之中。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们虽然侥幸从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中活了下来,但也彻底地失去了返回的希望。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身旁的其他幸存者,正在一股无形的、来自于爆炸核心的斥力作用下,以一种看似缓慢,但却无法被任何力量所逆转的速度,向着远离空间站的方向,越飘越远。
他们所有的推进器,都在之前的战斗和最后的爆炸中彻底报废,神龙们的神力,也早已在那场法则对撞中消耗殆尽,他们没有ΔV了。
在物理学这最冰冷、也最无情的法则面前,无论是神只还是凡人,都只有一种结局,变成一具具在宇宙中永恒漂流的、冰冷的尸体。
直到耗尽所有的氧气,变成冰块,然后在漫长的也许万年为单位的飞行中,被那无处不在的宇宙辐射,彻底地分解成最原始的原子。
“……操。”
一声充满了疲惫与不甘的咒骂,从埃斯基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会以这样一种滑稽而又憋屈的方式迎来终结。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将自己那些疯狂的工业蓝图付诸实践,还没来得及用鼠人的味觉尝一口奶茶到底是什么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但却异常清晰的通讯请求,在他的公共频道里响起。
滋……滋……
“……埃斯基……听得到吗?”
是阿尔克林!
这个老家伙竟然也还活着!
埃斯基的精神猛地一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激活了动力甲上那唯一还在勉强运作的通讯模块。
“老东西!你还没死?!”
“差……差一点……yes-yes……”
阿尔克林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还要虚弱,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电流的杂音。
“我……我们把所有的工程学徒都堆在了一起,用他们的身体……当成了肉盾,勉强……勉强活下来了五个……我的腿断了……不,是我的机械腿的液压杆断了……”
“赫卡蒂呢?!那些龙呢?!”
埃斯基急切地问道。
“……我在这里。”
一个冰冷而又虚弱的女性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埃斯基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的那个“柔软的物体”,赫卡蒂,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
她那张曾经美艳绝伦的脸上,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要破碎的瓷娃娃。
她用类似于巫灵的秘法,让自己在真空环境下不至于血液和唾液沸腾,同时通过汲取能量,勉强保证了自己不会因为缺氧而死。
她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依旧明亮,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我的姐妹们都死了。”
她的声音中,听不到任何的悲伤,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们的灵魂,在凯恩的注视下,回归王座,而我,将为她们复仇。”
“……我们还活着。”
又一个沉稳的、但却充满了疲惫的声音响起。
是玉龙元伯。
在那片漂浮的残骸之中,他那庞大的青色龙躯,如同一个巨大的避风港。
光龙申珠正无力地靠在他的背上,用她那微弱的光明神力,治疗着自己和兄弟们身上那恐怖的伤口。
而火龙离祷,则早已陷入了昏迷,他那赤红色的龙躯之上,所有的火焰都已熄灭,只剩下大片大片焦黑的、如同木炭般的狰狞伤疤。
二十一名幸存的天廷龙卫,也如同失去羽翼的雏鸟,蜷缩在元伯的龙翼之下,用彼此的体温和神力,抵御着来自宇宙的无尽严寒。
“但我们的神力,已经耗尽。我们无法再进行任何的变轨。”
元伯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们都在等死。”
绝望的气氛,如同最致命的病毒,在幸存者之间蔓延。
他们赢了那场战斗,但他们输给了物理。
“不!”
就在所有人都即将要被这片死寂的黑暗所吞噬时,埃斯基那充满了疯狂与决绝的咆哮声,再次在公共频道里炸响!
“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还有最后一张牌!”
他猛地,挣脱了赫卡蒂,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将他那已经彻底报废的动力甲头盔,对准了那座正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的、千疮百孔的战争平台残骸。
“阿卡迪扎!”
他对着通讯器,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嘶吼着那个名字!
“阿卡迪扎!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还活着吗?!回答我!!”
没有回应。
公共频道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死亡本身般的静电噪音。
“阿卡迪扎!我c你m!回答我!”
埃斯基疯狂地咆哮着,他甚至开始用自己的头盔,去撞击身旁漂浮着的金属残骸,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去发泄心中的焦虑与愤怒。
那个蠢货。
那个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去进行一场华丽表演的、愚蠢的凡人国王。
他一定死了。
死在了那场由他亲手引发的,毁灭一切的爆炸之中。
就在埃斯基也即将要被这份迟来的绝望所吞噬时。
一个微弱的、沙哑的、充满了痛苦与疲惫的,但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回响,终于,在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
“……我……还活着。”
是阿卡迪扎!
埃斯基那双血红色的鼠眼,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如超新星般璀璨的光芒!
“你在哪里?!你他妈的在哪?!”
“……我……我回到了这里。”
阿卡迪扎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可能中断。
“爆炸……爆炸的冲击波,把我……又吹回了……主控室的残骸里……”
“你一个人?!”
“……是的。我的乌沙比特们……他们……他们都……”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悲恸。
“别他妈管你的那些肌肉猛男了!你现在还能动吗?!”
埃斯基粗暴地打断了他,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
“……勉强可以。”
“很好!非常好!”
埃斯基的声音,再次变得亢奋而又疯狂。
“现在,听我的命令!你,立刻,马上,给我找到那座平台的主控台!虽然它已经被离祷那个蠢货的火球给炸烂了!但它的核心线路,一定还有一部分是完好的!”
“然后呢?”
“然后,用你那双被混沌双神祝福过的手,去破解它!控制它!”
埃斯基的语速快得如同鼠特林机枪。
“纳迦什那个骨头架子只是个投影!他被击溃后,一定正在想办法重新连接地面上的真身!我们的时间窗口,绝对不超过半个小时!甚至更短!”
“你必须在他重新回来之前,夺取这座平台的最高控制权!然后,用它上面还剩下的武器!对着地面上那个坐标!把他那座破金字塔,连同他的真身,一起,给我从那颗星球上彻底抹掉!”
“……我该怎么做?”
阿卡迪扎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
“我根本不懂你们那些所谓的工程学。”
“你不需要懂!”
埃斯基咆哮道,
“我的人!我的那些小老鼠!他们已经帮你把所有的路都铺好了!”
“在其他四座平台上!他们已经破解了古圣的防火墙!并且把所有的破解程序和最高权限指令集,都上传到了一个,我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数据库里!”
“你只需要,找到主控台!然后,将你的意志,与它的核心数据接口,连接在一起!”
“我会通过这个该死的通讯器,把所有的指令,一句一句地,口述给你!你只需要像个复读机一样,把它们输入进去就行了!”
“这……”
“没有这那的!阿卡迪扎!”
埃斯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也带上了一丝威胁。
“这是地面上,所有生灵的唯一活路!”
“也是你,为你那些死去的士兵,为你的王国,为你那还在地面上等着你回去的王后而战,唯一机会!”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那片冰冷死寂的宇宙虚空中,所有幸存的目光,都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聚焦在了那座巨大的、千疮百孔的钢铁残骸之上。
聚焦在了那个,唯一还留在那座死亡堡垒之中的,孤独的身影之上。
许久,阿卡迪扎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告诉我,坐标。”
他的声音中,不再有任何的迷茫和犹豫。
只剩下,如同即将要喷发的火山般,死寂的决绝。
那片由爆炸和失压风暴所构筑而成的地狱,如今已化为一座冰冷死寂的坟墓。
阿卡迪扎拖着那具几乎已经散架的身躯,行走在这片由扭曲的金属、破碎的水晶和凝固的岩浆所构成的废墟之上。
每向前一步,他体内那因为过度燃烧而几近枯竭的恐虐与色孽的混沌神力,都会从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中,逸散出一丝紫红相间的能量,如同飘散在风中的余烬。
他的左臂,已经在刚才的爆炸中被齐肩炸断,只剩下半截骨架。
他那身曾经华丽的战甲,也早已变成了贴在身上的、一堆毫无用处的破碎铁片,唯一能蔽体的,只剩下那条同样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战裙。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干裂土地般的黑色裂纹,那是被纳迦什的凋零诅咒和宇宙真空的双重侵蚀下所留下的的印记。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吸入一口气,肺部都会传来如同被刀割般的剧痛。
但他那双一紫一红的异色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漂浮着的、属于自己部下和盟友的冰冷尸骸,也没有去回顾这场战斗的惨烈。
他的脑海中,只有埃斯基那如同机关枪般,不断在他耳边咆哮的指令,以及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主控室。
在埃斯基那虽然断断续续但却异常精准的远程语音导航下,阿卡迪扎终于穿过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废墟,再次回到了那个巨大的、通往主控室的圆形豁口前。
豁口之内,已是一片狼藉。
曾经那如同星空般浩瀚的球形空间,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和四处漂浮的仪器残骸。
中央那颗巨大的水晶数据球,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些细小的、如同星尘般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水晶粉末,在真空中无声地飘荡。
地面和墙壁,布满了被离祷的龙息和最后的爆炸所熔穿的、狰狞的巨大窟窿,透过那些窟窿,甚至能看到外面那深邃无垠的宇宙星空。
“到了……”
阿卡迪扎看着眼前这幅末日般的景象,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墟,试图寻找埃斯基所说的那个主控台。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堆堆被烧得焦黑、扭曲、彻底报废的金属垃圾。
“埃斯基……”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在那片冰冷的宇宙深处,埃斯基看着自己目镜之上,那由阿卡迪扎的头盔摄像头所传回来的、一片狼藉的实时影像,他那颗鼠人小心脏几乎停了,连他的呼吸都停止了。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彻彻底底的完了。
他算到了一切。
他算到了火箭的故障,算到了平台的防御,算到了纳迦什的反扑,甚至算到了用盖亚之息协议同归于尽。
但他唯独没有算到,离祷那个脑子里除了肌肉和火焰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蠢货,竟然会在最后一刻,选择用那种最极端、最彻底的方式,去引爆整个主控室的核心!
物理摧毁!
这对于任何一个建立在精密电子和魔法回路之上的系统来说,都是最致命的,也是最无法挽回的打击。
就算他拥有着整个宇宙最先进的破解代码,就算阿卡迪扎拥有着神只般的力量,他们也不可能对着一堆已经变成了废铁的垃圾,输入任何的指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绝望、自嘲、干涩的笑声,从埃斯基的喉咙里发出,在公共频道里回荡。
“离祷啊!你他m!你他!不愧是你,妙影和申阳俩傻b怎么把你派来了!”
“我们输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沉默。
南关城,观星台之上。
巨大的魔法水镜,在那声代表着最后的希望的我还活着之后,便再次恢复了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孤独光点在巨大残骸中移动的画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奇迹的发生。
等待着那道审判的光矛,再次从九天之上降临。
但他们等来的,却是公共频道里,埃斯基那充满了绝望与自嘲的狂笑。
然后,便是长久的,令人心悸的沉默。
希望的火苗,被无情地浇灭了。
妙影那优雅的紫色龙躯,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她那双白色的龙瞳,流露出了名为茫然的情绪。
卫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只剩下一片如同死水般的麻木。
而夏海峰,则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彻底地瘫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阵如同梦呓般的、意义不明的呢喃。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
“我们要死了。”
就在所有人都即将要被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彻底吞噬时。
一个沙哑的,但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再次,从那片代表着绝望的黑暗水镜之中,传了出来。
“还没有结束。”
是阿卡迪扎。
他没有放弃。
这个体内流淌着被诅咒的力量,随时可能被混沌神只变成没脑子的仆从,在埃斯基传授的平衡两种恶魔力量的歪门邪道上走着钢丝的凡人国王,在这最后的的关头,再次选择了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对抗命运。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片已经彻底化为废墟的主控台残骸前。
他看着那些被烧得焦黑、扭曲的金属,看着那些已经彻底黯淡、失去了所有光芒的水晶碎片,看着那些如同被扯断的神经般,散落在地上的数据管线。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那只唯一还算完好的、覆盖着古铜色皮肤的右手。
“既然,机器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他即将要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理所当然的小事。
“那就用我的身体,来代替它。”
“用我的灵魂,来成为它新的核心。”
说完,他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他将自己的右手,狠狠地,刺入了面前那堆还在冒着电火花的、扭曲的金属废墟之中!
他精准地,找到了那根最粗大的、连接着整个平台底层数据网络的主干线路。
然后,将自己体内那仅存的、已经彻底失控的混沌神力,以及那源于尼赫喀拉古老众神的神力祝福,毫无保留地注入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充满了非人痛苦的咆哮,从阿卡迪扎的口中爆发而出!
那已经不是属于凡人的声音。
而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神力,在他体内进行着最残酷的冲撞与撕扯时,所发出的,灵魂的悲鸣!
紫色的、代表着色孽的纵欲与极致的闪电,与血红色的、代表着恐虐的愤怒与杀戮的气焰,如同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到了那冰冷的、属于绝对秩序的古圣网络之中!
整个主控室的废墟,在一瞬间被重新点亮!
但那光芒,不再是之前那柔和的、充满了神圣气息的金色。
而是一种充满了狂暴、混乱与不祥的,紫黑色的妖异光芒!
无数道扭曲的、如同乱码般的符文和数据流,在那根主干线路之上疯狂地闪烁、奔涌,如同被病毒所感染的血管。
这座沉睡了万年的古圣战争平台,它那早已死亡的系统,在一位凡人国王那燃烧着自己生命与灵魂的意志之下,被强行地重新启动了。
“你,你这个疯子!!”
公共频道里,传来了埃斯基那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咆哮。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用混沌的神力去驱动古圣的秩序造物?!这就像是往次元石反应堆里灌秩序神的圣水!它们会把你,连同这座该死的平台,一起炸成一团比离祷的火球还要绚烂的烟花的!”
“我知道。”
阿卡迪扎的声音,在剧烈的喘息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凸起的青筋,那双异色的瞳孔,已经被那紫黑色的狂暴能量所彻底吞噬,只剩下两个不断向外喷涌着混乱光芒的空洞。
“但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转过头,透过那破碎的舷窗,遥遥地,望向了那颗遥远的、正在缓缓自转的蓝色星球。
望向了那片位于星球另一端的,被黄沙与金字塔所覆盖的古老土地。
“我曾经向我的王后承诺过我会活着回去。”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深深的歉意与不舍。
“看来我要食言了。”
“但是……”
他那张已经彻底被混沌能量所扭曲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王之威严与觉悟的,平静的笑容。
“身为喀穆里之王,身为,尼赫喀拉帝国的帝王,我绝不允许,任何存在,染指我的王国,伤害我的人民。”
“这是我的责任。”
“埃斯基。”
他最后呼唤着那个鼠人的名字。
“告诉我,代码。”
“还有,纳迦什的坐标。”
埃斯基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在紫黑色电弧中疯狂颤抖、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狂暴的能量所吞噬、分解的凡人,那双总是充满了算计与狡诈的血红色鼠眼之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命运吗?
看来无论如何,阿卡迪扎都会死在对纳迦什的战争中?如预言那样?
不,是阿卡迪扎个人的选择,在这个情况下,他会这样选的,因为涅芙瑞塔从小就将他当做圣君来培养,即使心中对家庭无比渴望,却能够压抑自己全部的私心。
他甚至比背景书正史中,等到自己的帝国已经灰飞烟灭后,才选择这样做,还要高尚呢。
“坐标,40°28'11“N 96°46'56“E。”
埃斯基用一种异常沙哑的声音,将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坐标,报了出来。
“至于代码……”
他顿了顿,然后,将他脑海中,那些由深思所推演出,由书记员们用生命所编织成的,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顶尖工程学与魔法知识的结晶,毫无保留地,通过那脆弱的通讯频道,传送了过去。
“最高权限指令集,天罚,启动序列:净化-毁灭……”
“主炮能源回路,强制过载百分之三百。”
“锁定目标,无视一切安全协议,发射。”
随着埃斯基那冰冷的指令,一个字,一个字地,被阿卡迪扎用他那燃烧着的灵魂与神力,强行地,翻译成能够被古圣系统所理解的语言,并烙印进那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数据网络之中。
在那座千疮百孔的战争平台的外壳之上。
那门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被元伯的撞击和离祷的龙息所严重损毁的、炮口已经出现明显裂纹的主炮,毫无征兆地,再次亮了起来。
但这一次,从炮口中凝聚的,不再是之前那纯粹的、如同神罚般的白金色光芒。
而是一团充满了混沌与死亡气息的、如同黑洞般深邃的、不断向内坍缩的,紫黑色的能量球!
阿卡迪扎将他所有的一切——恐虐的愤怒,色孽的纵欲,尼赫喀拉诸神的祝福,凯恩的杀戮法则,以及他作为一名国王最后的责任与荣耀,都毫无保留地,注入到了这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击之中!
“为了……奈菲……”
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灵魂中,烙印下那个发射的指令时,他的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
如同被风化的沙石,在一阵微风中,无声地,化为了漫天飞舞的、闪烁着紫红色光芒的尘埃。
轰——!!!!!!!!!!!!
一道粗大到足以让恒星的光辉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由混沌与毁灭所构成的紫黑色光矛,从那已经彻底过载、并在发射的瞬间便轰然解体的炮口中喷薄而出。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以光速前进。
它撕裂了空间。
在发射的瞬间,便已经抵达了它的终点。
地面之上,红沙之海。
那场由死灵与混沌构筑的战争绞肉机,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凯尔·萨乌尔,这位永世神选,正骑乘在他那头由黄铜与骸骨构筑而成的巨大魔龙坐骑——多尔加之上,与纳迦什那具刚刚才用战场上收集来的葛林姆尼尔金属和恶魔引擎的残骸,为自己临时打造出来的、高达百米的巨大金属神躯,进行着一场史诗般的最终对决。
混沌的毁灭之力,与死亡的秩序之力,在这片小小的区域内,进行着最直接、最野蛮的碰撞。
每一次兵刃的交击,都足以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和能量风暴。
而在他们的周围,残存的混沌恶魔与亡灵构造体,也如同两群被激怒的野兽,进行着最后的疯狂撕咬。
昊天龙帝也没有闲着。
在确认了纳迦什的主力已经被混沌大军死死拖住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南关城的防御,完全交给了夏海峰和托克西德。
他自己,则将恢复过来的所有神力,都凝聚成了一柄长达万米的、由白金色光芒构成的巨剑,悬浮在南关城的上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准备着,给予那场神魔之战的最终胜者,以最致命的一击。
三方,都在等待。
等待着一个,能够决定这场战争最终走向的契机。
然后,契机,来了。
一道紫黑色的、仿佛来自于另一个宇宙的、充满了不祥与终结气息的光矛,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苍穹,降临了。
它的目标,并非是正在与凯尔·萨乌尔激战的纳迦什。
而是位于整个战场正中央的,那座已经被他放弃的,但依旧是他所有力量根基的,残破的黑色金字塔。
以及,金字塔下方,那片由他耗费了数千年心血所构筑而成的,与整个星球地脉相连的,巨大的亡灵法阵!
“不——!!!!”
纳迦什发出了充满了惊恐与不敢置信的咆哮!
他可以失去他的神躯,可以失去他的军队,甚至可以失去他刚刚才打造出来的巫术之冠。
但唯独不能失去那里!
那里,是他所有力量的源头!是他用来侵蚀并改写这个世界法则的根基!
他试图脱离与凯尔·萨乌尔的缠斗,试图用自己那庞大的金属神躯,去为他的金字塔,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但,太迟了。
无论是凯尔·萨乌尔那柄纠缠不休的恶魔巨剑,还是昊天龙帝那柄早已蓄势待发的裁决之剑,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死吧!巫妖!”
“尘归尘,土归土。”
伴随着两位神级战力那冰冷的宣判。
紫黑色的混沌光矛,白金色的秩序圣剑,以及那柄燃烧着四色混沌之火的恶魔巨剑,从三个不同的维度,在同一瞬间,命中了那个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不死之王。
然后。
世界,便被一片纯粹的、足以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白色的光芒,所彻底淹没。
当光芒散去时。
那片曾经被称为红沙之海的广阔盆地,已经彻底地,从这颗星球的地图之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百公里,深不见底的、边缘还在不断玻璃化的巨大圆形天坑。
无论是那座宏伟的黑色金字塔,还是那支无穷无尽的亡灵大军,亦或是那支同样庞大的混沌远征军。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足以改写地貌的恐怖爆炸中,被彻底地抹除,汽化,归于虚无。
只有凯尔·萨乌尔,这位永世神选,凭借着四神赐予的强大祝福,以及他那头同样强大的魔龙坐骑,侥幸地,从爆炸的边缘逃了出来。
但他也被那狂暴的能量余波,向北掀飞了数千公里,飞出了长垣,不知所踪。
南关城,观星台之上。
巨大的魔法水镜,在那场最终的爆炸发生的瞬间,便彻底地变成了一片雪花。
通讯频道里,也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令人心安的静电噪音。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片雪花,看着城外那片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再也没有任何敌人踪影的广阔平原,大脑一片空白。
赢了?
他们……就这么赢了?
在付出了几乎所有的一切之后,他们真的,赢得了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末日般的战争?
夏海峰缓缓地,从地上爬起。
他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水镜,又抬头,看了看那片同样空无一物的、冰冷的星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空虚。
妙影和龙帝也看向了星空,阿卡迪扎,那个被混沌所侵蚀的蛮夷,他们认为的,不过是鼠妖的无可救药的堕落盟友。
用他的生命,为这个世界,换来了暂时的和平,他是真正的英雄。
这个念头,让他们都感到陌生,但就是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