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旦东海岸那座刚刚才被命名为远征港的秘密基地,当最后一艘魔改天舟那巨大的锚链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收起时,埃斯基站在旗舰天舟无畏号那由次元合金和强化玻璃构筑而成的舰桥之上,看着下方码头上那些负责后勤准备的史库里爪工和卫炎的震旦士兵在视野中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黑点。
“启航了。”
赫卡蒂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她没有看埃斯基,只是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前方那片被夜幕所笼罩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大洋。
她的女儿卡哈赫正安静地坐在她脚边的一个小小的华美软垫上,怀里抱着一只由无数灵魂丝线缝合而成的玩偶。
埃斯基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地转身,走向舰桥中央那个巨大而又复杂的通讯控制台。
这台由他亲手设计、莉莉丝带着学徒们连夜赶工出来的超距魔法通讯仪,是他用来遥控自己那庞大地下帝国的关键。
“艾金斯,听得到吗?yes-yes。”
随着他拨动了几个复杂的水晶开关,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过后,控制台上方的一面巨大黑曜石屏幕上,浮现出了艾金斯那张略带惶恐和疲惫的年轻鼠人面孔。
画面的背景,是伏鸿城地下指挥部那片熟悉的、充满了蒸汽与火光的工业景象。
“听-听得到!导师!非常清晰!”
艾金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很好。”
埃斯基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伏鸿城的一切事务,都由你全权负责。记住,我们的第一要务,不是打仗,是基建!让托克西德在前线顶着,你带着所有还有口气的爪工和学徒,把我们的地下城再给我挖深一倍!所有的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工!我要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能武装起百万大军的超级兵工厂,明白吗?”
“明白!导师!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
“另外,转告夏海峰和卫炎,让他们把天离裂土范围内,那些闲着的震旦工匠和丹鼎师都给我征用了,别让他们闲着没事干在城里散播失败主义言论。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埃斯基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
他又拨动了另一组开关,这一次,屏幕上出现的,是他那便宜养父阿尔克林的老脸。
画面的背景,是Side1那座议会大厅。
“埃斯基,你终于想起我这个老东西了?”
阿尔克林那张布满金属植入体和伤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讥讽的笑容。
“少废话,老家伙。”
埃斯基不耐烦地说道。
“我离开前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卡拉维拉尔角的二号和三号发射场,扩建的进度如何?”
“一切都在按你的计划进行。”
阿尔克林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伊克里特在听说你要把火箭发射场建到两位数的宏伟蓝图后,兴奋地把他所有的奴隶都调拨了过来。现在整个发射场上,有超过十万个奴隶鼠和提拔的爪工在同时干活,进度比你预想的还要快上三分。”
“很好。”
埃斯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给我盯紧了,特别是那些核心部件的生产线,绝不能出任何岔子。还有,绿皮生物燃料的项目,让刚刚建好的次元科技学院那帮子生物工程学徒也参与进去,yes-yes。”
“放心吧,我活得比你久,知道该怎么压榨这些小鼠崽子。“
阿尔克林笑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说真的,你这次搞这么大阵仗,到底要去哪里?连赫卡蒂那个尖耳朵玩意儿都带上了。”
“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都一步登天的地方。”
埃斯基敷衍道,
“就这样,保持通讯,有任何紧急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他再次切断了通讯,整个舰桥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天舟那巨大的魔法引擎发出的、如同巨人心跳般的低沉轰鸣。
远征,正式开始了。
这支由二十七艘魔改天舟和近百艘黑暗精灵海盗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在赫卡蒂麾下那数千名鹰身女妖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茫茫的大洋深处。
旅途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艰难。
无尽之海(其实该翻译成巨洋,战锤游戏里,又只有近海的玉海之类的翻译,于是拿魔兽的这个翻译凑个数)并非一片平静的池塘,这里是魔法八风最混乱、最狂暴的交汇之地。
上一秒还是风平浪静,下一秒可能就会凭空卷起一道高达百米的、由纯粹的火焰或寒冰构成的元素风暴。
巨大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深海巨兽,会毫无征兆地从舰队下方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中冲出,试图将那些在它看来渺小无比的船只拖入深渊。
最初的几天,舰队因为缺乏应对经验而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左翼外围的一艘小型天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魔法雷暴中被直接劈成了两半。
一艘载满了工程设备的东河天舟,则在因为浓雾天气,降低飞行高度,规避撞击的时候,被一头巨大的、长着无数触手的海怪缠住,尽管周围的护航舰第一时间用次元闪电炮和鼠特林机枪对其进行了疯狂的集火,但最终也只是在海怪身上留下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洞,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天舟被拖入黑暗的海底。
”该死的!这些畜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名负责护航的莱弥亚将领看着海面上那些正在被其他海怪分食的天舟残骸和船员尸体,发出了愤怒的咒骂。
“欢迎来到无尽之海,吸血鬼。”
赫卡蒂抱着双臂,站在旗舰的船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在这里,你们在陆地上那些引以为傲的魔法和力量,什么都不是。能决定你生死的,只有运气,和凯恩的庇佑。”
就在所有人都因为这接连不断的损失而士气低落时,赫卡蒂终于展现出了她的价值。
在一场足以吞噬整个舰队的、由八种魔法之风混合而成的超级风暴即将形成之前,赫卡蒂命令舰队停止前进,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行了一场血腥的凯恩祭祀。
数十名从奴隶船上挑选出来的奴隶鼠,被带到了旗舰那巨大的甲板之上。
在凯恩巫灵那充满了蛊惑与疯狂的咏唱声中,他们被一个个地绑上了血迹斑斑的祭坛,然后,心脏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
滚烫的鲜血,汇集成一条条溪流,流入甲板上那些早已刻画好的、充满了亵渎气息的符文凹槽之中。
当最后一个祭品倒下时,赫卡蒂举起一把由黑曜石打造的仪式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将自己的血液,滴入到了那片由鲜血构成的符文法阵中央。
“凯恩!聆听你女儿的祈求!”
她的声音,在狂风中回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我们指引一条,穿过风暴的血腥之路。”
血祭起了作用。
那片由鲜血构成的法阵,爆发出妖异的红光。
远在天际线之外,那些负责侦查的鹰身女妖们,仿佛也收到了某种感召,她们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在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刻,为舰队找到了一条位于两股狂暴气旋交汇之处的、极其狭窄,但却相对平静的安全通道。
舰队在鹰身女妖的引领下,如同穿行在刀刃之上,有惊无险地,从那场足以毁灭一切的超级风暴的边缘擦身而过。
当他们驶出风暴区,重新看到那片虽然阴沉但却平静的海面时,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但埃斯基没有。
他只是站在舰桥里,冷冷地看着赫卡蒂完成了整个仪式,看着那些被随意丢弃在甲板之上的斯卡文奴隶的尸体,鼠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看来,凯恩的胃口不错。”
他对走回舰桥的赫卡蒂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我以为他只品尝强者和勇士的鲜血。”
赫卡蒂擦拭着仪式匕首上的血迹,淡淡地回答,
“连反抗都不敢的懦夫,他们的血,当然卑贱到玷污了我主的餐盘,不过倒是可以用来润滑一下航道。」
“随你便。”
埃斯基耸了耸肩。
“只要你能把我们安全地带到目的地,就算你把这船上所有的奴隶都献祭了,我也没意见。”
他对莉莉丝招了招爪子。
“莉莉丝,你记一下,下次的补给船队,多带五百个奴隶,算在赫卡蒂的日常消耗里。”
这趟充满了危险与杀戮的旅程,持续了一个多月。
在赫卡蒂那黑暗精灵式的残酷领航,和埃斯基那不计成本的次元石引擎的强劲推动下,这支庞大的舰队,终于在付出了近三分之一船只的代价之后,跨越了数万公里的死亡航线。
在一个阴冷的、下着冻雨的清晨,舰队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如同锯齿般的黑色大陆轮廓。
“纳伽罗斯。”
赫卡蒂的声音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感。
“我们到了。”
舰队没有靠近那片充满了尖塔与要塞的黑暗精灵的核心控制区,而是在鹰身女妖的指引下,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最终,在一片荒无人烟的、由黑色的火山岩和冰川构成的峡湾之中,找到了一个天然的深水良港。
“就是这里了。”
埃斯基看着舰桥屏幕上由魔法勘探仪传回来的、显示着此地极其稳定的地质结构和贫瘠的魔法能量读数的地图,满意地点了点头。
“传我的命令,全舰队,抛锚!工程部队,第一批登陆!我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看到第一座临时基地和通讯塔,在这片该死的冻土上,建立起来!”
而就在埃斯基的纳伽罗斯远征队,开始在这片冰冷的诅咒之地上进行他们疯狂的基地建设时,数万里之外,震旦北方的南关城也同样因为一项同样疯狂的工程奇迹,而发生了微妙的逆转。
在勤王军进城后的这一个多月里,南关城的地表,几乎没有发生任何超过千人规模的战斗。
纳迦什的亡灵大军,似乎也因为之前那场损失惨重的攻城战,而放缓了进攻的节奏,转而进入了一种更加漫长,也更加折磨人的围困战之中。
他那已经升级换代的、能够发射高爆弹和燃烧弹的骷髅炮兵部队,日夜不停地,对南关城的城墙进行着无差别的覆盖式炮击。
天空之上,那十二艘幸存下来的幽灵飞艇,也如同盘旋的秃鹫,时不时地便会降低高度,对着城内任何一个还在冒烟的目标,来上一轮致命的齐射。
更不用说,那悬在所有人头顶之上的,如同死神镰刀般的轨道打击,更是每隔几天,便会准时地,降临一次,将城外那些刚刚才修复好的防御工事,连同上面的守军,一同化为琉璃。
虽然龙帝的大阵阻拦了大部分的攻击,但城内的守军,还是每天都会付出上百人的伤亡。
在正常情况下,面对这种级别的、海陆空天四位一体的立体式饱和攻击,任何一座凡人的城市,都不可能坚持超过三天。
但南关城,却成了一个例外。
因为,真正的战斗,早已不在地面。
“快!快!第三支撑柱出现裂缝!金属系的学徒!赶紧过去给我加固!用你们吃奶的劲!yes-yes!”
南关城地底数百米之下,托克西德那粗大的嗓门,在刚刚才被开凿出来的、充满了粉尘和次元石灯光刺眼绿芒的巨大隧道中回荡。
数以万计的斯卡文爪工和被临时征召来的震旦劳工,正如同蚂蚁般,在这片巨大的地下网络中穿梭。
他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最野蛮的干劲,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将南关城的地下,彻底地挖空,改造成了一座庞大而又复杂的地下堡垒。
埃斯基临走前留下的那几个史库里工程术士学徒,在这里,享受到了如同神只般的待遇。
他们不再需要在危险的实验室里进行枯燥的理论研究,而是被托克西德直接推上了一线,成为了整个庞大工程的技术核心。
他们的金属转化法术,成为了最高效的开山利器。
坚硬的岩层,在他们的意志面前,如同豆腐般被切开、分离,化为一条条宽阔的隧道。
而那些被挖出来的土石,则被震旦的丹鼎师们,用炼金术混合了特殊的黏合剂,制作成了一种比花岗岩还要坚硬数倍的特殊砖块,反过来用于加固隧道的穹顶和墙壁,多余的还会被拿去加固城防。
斯卡文的野蛮施工,与震旦的精巧工艺,在这里,形成了一种诡异但却高效的共生。
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最终极的目标。
“挖通了没有!那帮地质勘探队的废物!已经一个月了!连条通往后方的路都找不到吗?!”
托克西德对着一名刚刚从最前方的挖掘点跑回来的利爪首领吼道。
“报告尖牙首领!找到了!”
那名利爪首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兴奋和疲惫。
“就在半个大角鼠时之前!第七勘探队,在地下近一千五百米的位置,发现了一条古老的、由天然熔岩构成的地下暗河河道!”
“这条暗河,一路向东,根据我们的初步探测,它的出口,就在南关城以东五百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之中!那里,还在震旦朝廷的控制范围之内!”
“干得好!”
托克西德闻言大喜,他那巨大的身躯猛地从临时的指挥椅上站起,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传我的命令!所有工程队!立刻转向!以那条暗河为核心!给我用最快的速度,修建一条能够让蒸汽列车通行的主干道!”
“我要在十天之内!看到第一批来自震旦后方的物资,通过这条地下铁路,运到这里来!”
“地下铁路”计划的成功,彻底改变了南关城的战略处境。
原本被死死围困、只能坐吃山空的孤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拥有着稳定后方补给线的、坚固的前线堡垒。
震旦天子,在收到卫炎通过这条秘密通道送来的、关于南关城现状的第一份详细报告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他确认了那支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的叛军和妖物,竟然真的在为帝国,守卫着北方最后一道防线时,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屈辱、感激与一丝荒诞的情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没有再犹豫。
在与朝中仅剩的几位还算清醒的大臣紧急商议之后,他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圣旨。
“开仓!开国库!”
“将我们所有能动用的粮食、武器、弹药、药材,所有的一切!”
“通过那条地下通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南关城去!”
“告诉前线的将士们!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从现在起,只要他们还在为保卫震旦而战!他们,就是帝国的英雄!”
来自帝国腹地的物资,如同奔涌的血液,通过那条新生的地下大动脉,被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南关城那濒临衰竭的心脏之中。
最先被运抵的,是大量的粮食和药材,这让城内原本已经开始实行的严格配给制,得以缓解,濒临崩溃的军民士气,也得到了极大的提振。
紧接着,是大量的武器装备和弹药。
特别是那些来自帝国后方兵工厂的、刚刚才生产出来的制式火炮、抬枪和海量的弹丸,极大地弥补了勤王军在之前那场惨烈的突围战中所遭受的巨大损失。
而最让托克西德欣喜若狂的,是那些由震旦工部紧急调拨过来的,大量的、高品质的钢铁和铜料。
有了这些珍贵的原材料,那些被埃斯基留下的工程术士学徒们,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把所有还能用的零件都给我拆下来!”
在南关城地下最深处的、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临时兵工厂里,史库里工程术士学徒艾什克的尖叫声,比蒸汽锤的噪音还要刺耳。
“那些在城外报废的车上的鼠特林机枪!次元抬枪!都给我拖回来!重新熔炼!重新组装!”
“零件不够,就用震旦的这些破铜烂铁给我代替!尺寸不对,就用法术给我硬掰!yes-yes!”
“我们要在纳迦什那个骨头架子反应过来之前!把我们的火力,恢复到战前的水平!甚至,还要翻倍!”
在充足的原材料和不要命的干劲的双重加持下,勤王军的战争潜力被再次压榨了出来。
一挺挺经过了修复和魔改的鼠特林机枪,被重新安装到了由震旦提供的、更加坚固的四轮马车之上,更多的鼠特林被安放在了城墙上。
一把把枪管因为过热而变形的次元抬枪,在更换了由丹鼎师用特殊合金打造的、更加耐热的新枪管之后,被重新分发到了狙击手们的手中。
甚至,连那些在开战时就被击毁了旗舰的次元闪电炮,也在工程术士学徒们那充满了想象力的修理下,被改造成了一种固定式的、需要消耗巨量能量才能发射一次的城防巨炮,被秘密地部署在了南关城的各个关键防御节点之上。
当纳迦什在围城两个月后,终于因为那如同牛皮癣般顽固的守军而感到一丝不耐烦,下令发动又一次总攻时。
迎接他的亡灵大军的,不再是之前那稀稀拉拉的、濒临哑火的还击。
而是一片由鼠特林机枪的金属风暴、次元抬枪的精准点名、以及震旦抬枪的密集火力,以及震旦火炮的实心炮弹和城防巨炮那毁天灭地的光束所交织而成的,密不透风的死亡弹幕。
数以万计的亡灵,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南关城的城墙,便被这片突如其来的、超饱和的火力,撕成了漫天飞舞的骨粉。
黑色金字塔的顶端,纳迦什看着自己那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清空了三分之一的先锋部队,那双燃烧着绿色灵魂之火的眼眶中,闪过了名为焦虑的情绪。
这些凡人……
他们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
明明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却总能从一些意想不到的角落里,找到苟延残喘的办法。
“阿克汉。”
他用冰冷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副官。
“传我的命令。”
“让死亡神兵和骨天使军团,做好出击的准备。”
“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了。”
就在纳迦什终于准备动用他的王牌,对南关城进行最后的致命一击时,一个令他也始料未及的变数,出现在了他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