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含笑在试衣间试完衣服,没有跟服务生讨价还价,吃根儿嫩绿的小黄瓜一样,嘎嘣脆,就付款买单了。要是放原先,她会跟服务生讨价还价,哪怕砍价砍个十块八块,也会心花灿烂。
今天古来无有,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我成了另外一种产品了么?
她知道孙莲心毁容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有些难受,应该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她也想挤出几滴鳄鱼眼泪,但她就不是那个物种,就是挤不出鳄鱼眼泪,那是鳄鱼才能做到的事情。
鹿含笑买完衣服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她顺便来到水果专门店里采购水果,听说吃了水果对皮肤好,更加细嫩,她需要水果们的滋润。
水果店里的水果们,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红的苹果,红到烧眼;紫的葡萄,紫得发亮;翠白生生地鸭梨,像刚孵出壳的小黄鸭,身上带着娘胎里的鲜甜味道,不想吃也想啃一口,真拽。
鹿含笑正在挑选选水果的时候,刘一郎也打来电话,告诉她孙莲心毁容的不幸消息,她平淡地说,我知道了,听张海平说了。刘一郎犹疑了一下,有些囧态,说今晚他和张海平他们再次去看孙莲心,问她去不去?鹿含笑还没有答应,刘一郎就叹口气说,算了吧,孙莲心不想让你到医院看她,说让你等她把病治好了以后,再告诉你,我嘴快,把孙莲心交代的事儿忘了,跟你说了,你还是不去的好。说完,就要把电话挂掉,鹿含笑连忙说,别挂电话,我一定要去医院看望孙莲心,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
刘一郎很后悔把这事儿告诉鹿含笑了,覆水难收,他想想,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刘一郎嗫嚅着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跟张海平商量一下,会让你到医院看望孙莲心的,她不让同学看望,也不对。可能她有顾虑,不想让情敌看见自己毁容的样子吧……”
“我不是她的情敌,我是她的至亲情友。”鹿含笑打断了刘一郎的话说,“我坚持要到医院看望孙莲心。”
“这样吧,还是要尊重孙莲心的意见。”刘一郎折中地说,“你到了医院看望孙莲心的时候,你不要吭声,她就发现不了你,她蒙着眼睛呢,不会看到你,你看怎么样?”
“只要让我去医院,让我当哑巴也行。”鹿含笑答应下来。
既然可以到医院里看望老情敌了,鹿含笑决定买些像样的成色好些,贵些的水果,到医院看望朋友,不可以小家子气,要大方一些。
郑板桥不是说过么,难得大方。
夜晚如期而至,京城夜色婉丽,月光,星光,路灯,霓虹灯,闪闪烁烁,让京都的夜晚变成了不夜天。
最先来到医院的是刘一郎和他的一个女同学,他跟张海平和鹿含笑等同学们商量好了,他打前站。他打前站是有目的的,他怕出现什么闪失,影响了孙莲心的心情。
刘一郎来到了孙莲心的病房,发现陪伴的还是孙莲心的妈妈刘菊梅,就笑嘻嘻地说:“阿姨,你忙一天了,回去休息一下,三四个小时再来接班,这里有我们呢。”
“谢谢你,受累了。”刘菊梅也正好要回家拿些东西,就没有客气,匆匆慢慢地走了。
刘菊梅刚走一会儿,张海平和鹿含笑他们很多问讯的同学都来了,都对病榻上的孙莲心进行慰问,还七七八八带来了很多礼品,有水果、糕点、奶粉等等。
大家七嘴八舌,都安抚着孙莲心,说让她好好养伤,毁容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现在美容整形手术那么发达,一定会让你恢复成杨贵妃那样的天姿卓色,气得杨贵妃吐血,再死一次。
这时候有人发现没有见莫之叹的身影,就问莫之叹怎么没来?这个时候,对于孙莲心来说是最重的。
“他去莫斯科出差了。”孙莲心语调沉郁地说,“经过这次变故,我考虑了很多,特别是我跟莫之叹的关系,需要重新调整,我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想拖累对方。”
在一边一直没敢吭声的鹿含笑,听了孙莲心的说辞,嘴角露出一丝邪魅微笑,那丝转瞬即逝的微笑,轻轻淡淡,极端隐秘,也暴露了鹿含笑内心的小邪恶。她不想被人发现,怕被人窥破,会说她幸灾乐祸,扭曲变态。但她看似不露声色的,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还是被正好看向她的张海平捕捉到了,他读懂了她别有天地的目光,微微蹙眉,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当即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说不上来的酸甜苦辣麻,什么味儿都有。
在张海平暗暗感叹鹿含笑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的时候,鹿含笑觉得有些异样,冷眼一看,洞察一切的精明透顶的鹿含笑,也发现张海平窥破了自己内心所思所想,一凛,继而有意无意地像张海平抛去一个淡笑眼神,她想用自己的眼神,平息或者凝滞了张海平内心荡起的微澜。
张海平也精准会意地向鹿含笑淡淡一笑,算作回应吧。鹿含笑的一个看似无意,但却大有深意的平静眼神,就把张海平牢牢把控住了,她真是一个不露声色的把控大师。
“鹿含笑是不是来了?”孙莲心突然问道。
大家一惊,鹿含笑更是满脸愕色,苍白如纸。
难道孙莲心发现了端倪,透过眼前厚厚缠绕的纱布,看看了躲在角落的鹿含笑不成?不会吧?孙莲心是寻常女孩子,不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怎么会看见鹿含笑呢?瞎猜,绝对不可能。
“没有。”张海平矢口否认地说。
孙莲心听了张海平的话,淡淡一笑,摇头。
“什么没有,别瞒我。”孙莲心试图用手去摸,想摸到鹿含笑。
鹿含笑没有挪窝,待在老地方苦笑。
“没瞒你,她真没来。”张海平连哄带蒙地说,“你吩咐过了,不让她来。她就是变成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张海平给鹿含笑扔过去一个眼神,意思让她赶紧走,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鹿含笑稳坐泰山,就是不走,让大家干着急。
“骗我好玩吗?”孙莲心冷笑一声说,“我的眼睛瞎了,我的心没瞎。”
刘一郎觉得是孙莲心怀疑鹿含笑来了,瞎猜的,不必在意,刘一郎说,“你想多了,她没来。”
在这些同学之中,刘一郎是最老实的一个人,他说的话,都信。
但今天孙莲心有些反常,她死活不信,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刘一郎,连你这么老实的人都骗人,这个世界还是那个清白郎朗的世界吗?”
“我……真没骗你……”刘一郎说话支吾起来,连自己都听出虚假了。
孙莲心突然冷笑一声,厉声喊话了:“鹿含笑!你这个妖魔,快现身吧。”
“我没来,现什么身?”鹿含笑小声咕哝说。
“我早就闻到你身上特有的气味儿了,刚才不确定,这会儿确定了。”孙莲心问道,“不是说好不让你来了吗,怎么来了?”
“你不够意思,我跟你同学,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看你呢。”鹿含笑想问她,你跟我多大的深仇大恨?竟然把我拒之门外。话到嘴边你,没问,改口良善有加地说,“我给你买来了水果,有米国进口的红提子,还有红石榴,外国水果和国产水果都有,我可是出血本的啊。”
“出了多少血本?我付钱给你。”孙莲心口气很冲的一句话,把鹿含笑差一点儿噎死。
这两个相生相克的姑娘,还会杀伐恶斗到何种地步?何时才能偃旗息鼓呢?恐怕连上帝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