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继琛的怒火,在慕苡晴沉默的抵抗下,如同被强行堵住的火山,岩浆在胸腔里翻滚、灼烧,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
他盯着她离开餐厅的、挺直而决绝的背影,额角青筋跳动,攥紧的拳头骨节泛白,最终,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了厚重的实木餐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佣人们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他甚至没有摔东西——因为那些昂贵的古董摆件,大多是按照慕苡晴的喜好添置的,他潜意识里不想破坏任何她可能多看两眼的东西。
他只是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震得墙壁似乎都颤了颤。
书房内,封继琛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凶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想杀人,想见血,想用最直接、最残暴的方式宣泄这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憋闷!
那个叫江御的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他猛地按下内部通讯键,声音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异常森冷:“让阿泰来见我!立刻!”
不过片刻,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的男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他是封继琛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专门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先生。”阿泰垂首而立,感受到书房内几乎凝成实质的暴戾气息,连呼吸都放轻了。
封继琛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海面,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南城那个姓赵的,之前吞掉的那批货,该清算了。做得干净点,让他……永远消失。”
“是。”阿泰毫不犹豫地应下,对于这种命令早已习以为常。
“还有,”封继琛缓缓转过身,眼神幽暗如深渊。
“查一下,江御最近在做什么。我要知道他所有的动向,包括他每天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
他的语气平静,但阿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针对这个特定名字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机。
“明白。”阿泰心头一凛,不敢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封继琛一人。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杯壁,仿佛要将玻璃捏碎。
用这种血腥的方式宣泄怒火,是他一贯的风格,简单,直接,有效。
但这一次,做完这些决定,他心中的烦躁并未减轻,反而莫名地升起一丝……心虚?
或者说,是一种不愿被某人知晓的隐秘感。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清冷的身影。
他不想让她知道。
不想让她知道,他因为她的一句拒绝,就在外面掀起血雨腥风。
不想让她那双清澈的、偶尔会流露出复杂情绪的眼睛里,再增添对他的恐惧和厌恶。
他甚至荒谬地觉得,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连现在这点偶尔流露的、细微的松动都收回?
这种陌生的、憋屈的“顾忌”,让他更加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他独自一人坐了很久,猛地起身,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骇人戾气,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别墅。
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黑色的跑车如同失控的野兽,消失在盘山公路的尽头。
他需要发泄。
而他的发泄方式,向来直接而血腥。
城郊一家地下赌场的密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恐惧。
一个试图在账目上做手脚、并且私下联系了对头公司的负责人,此刻像一滩烂泥般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牙齿掉了几颗,瑟瑟发抖地求饶。
封继琛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姿态甚至称得上慵懒,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眼神却比刀刃更冷。
他听着手下汇报这个人的罪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封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那人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封继琛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规矩,就是规矩。”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骤降。
他手腕轻轻一抖,匕首化作一道寒光,“噗”一声轻响,精准地没入了那人的肩胛骨!不是要害,却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凄厉的惨叫在密室里回荡。
封继琛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虫子。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并不存在的血迹。
“处理干净。”他丢下三个字,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外面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腥气,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阴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空落。
当他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来自地狱的寒气回到海边别墅时,已是深夜。
别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他推开主卧的门,慕苡晴已经睡下了。
她侧躺着,背对着门口,呼吸平稳,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暖黄色的床头灯勾勒出她纤细柔和的轮廓,与他在赌场密室经历的血腥暴戾,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封继琛站在门口,狂暴的心绪在看到她安静的睡颜时,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他身上的煞气太重,甚至不敢立刻靠近,只是站在原地,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那是暴风雨中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脱下沾染了外界气息的外套,扔在一边,又去浴室仔仔细细地冲洗,直到确认身上再无一星半点的血腥味,才穿着柔软的睡袍,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他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躺下,生怕惊醒她。
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带着淡淡的、属于她的清冷馨香,瞬间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躁动的戾气。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将脸埋在她颈后的发丝间,深深呼吸。
这就是他无论在外如何腥风血雨,最终都要回到她身边的原因。
只有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他那颗被杀戮和权谋浸染得冰冷坚硬的心脏,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与温暖。
慕苡晴其实并没有睡着。
从他进门,到他洗漱,再到他小心翼翼地上床拥抱她,她都知道。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最初站在门口时,那极力压抑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暴戾气息,以及他在抱住她后,那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和变得平稳的呼吸。
她闭着眼,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在外面是人人畏惧的活阎王,动辄取人性命,手段狠辣无情。
可在她面前,他却收敛了所有的爪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谨慎,连上床都要先洗净一身血腥,生怕玷污了她一般。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无法再简单地将他定义为一个纯粹的恶魔。
第二天,封继琛起得很早。
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是昨夜并未安睡。
但他在慕苡晴醒来时,已经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戾气,只是脸色比平日更冷硬几分。
慕苡晴正在用早餐,姿态优雅,神情平淡,仿佛昨晚那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
封继琛在她对面坐下,佣人立刻为他布好餐具。
他沉默地吃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封继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用一种刻意放缓、试图显得随意的语气开口:“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去骑马?城郊新开了一家马场,环境还可以。”
这是他罕见的、带着商量甚至一丝讨好意味的询问。
若是被外界那些视他如阎罗的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
慕苡晴切着煎蛋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回了句:“没兴趣。”
封继琛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下颌线绷直了一瞬。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样直接拒绝他,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嘴边的命令强行咽了回去,转而道:“那……去看画展?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
慕苡晴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封继琛莫名有些紧张,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我想安静一会儿。”她说完,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离开了餐厅。
又一次被拒绝。
封继琛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对旁边战战兢兢的佣人低吼道:“把这些都撤了!”
接下来的几天,封继琛仿佛跟自已较上了劲。
他不再提任何外出或活动的建议,却开始用另一种方式,笨拙地试图靠近。
他会让人搜罗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从失传的古籍孤本,到最新科技的智能产品,从罕见的热带花卉,到栩栩如生的机械鸟……这些东西被源源不断地送到慕苡晴面前,堆满了房间的角落。
慕苡晴大多只是淡淡一瞥,便不再关注。
唯独对一本关于古代香料配伍的残卷,多翻看了几页。
就这细微的举动,却让暗中观察的封继琛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他立刻动用所有关系,不惜重金,在短短两天内,将这本残卷的后续部分以及相关领域的数十本珍贵典籍,全部搜罗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她房间的书架上。
慕苡晴看着那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新书,沉默了片刻。
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指尖拂过古朴的封面,没有说话。
封继琛站在门口,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
他甚至不敢进去打扰,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也许是被封继琛诚心打动。
某日清晨,慕苡晴醒来时,封继琛已经醒了,正支着头,侧身看着她。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淡化了他平日里的冷厉,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见她醒来,他眼神微动,低声问:“吵醒你了?”
慕苡晴摇了摇头,撑着手臂想坐起来。
封继琛却先她一步起身,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温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水。”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慕苡晴怔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口。
放下水杯,封继琛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与他本性极不相符的商量口吻:“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去海边走走?就我们两个。”
他没有再提离婚,也没有追问。
慕苡晴抬眸看他,对上他那双此刻显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她点了点头:“好。”
封继琛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亮光,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奖赏。
他立刻起身,亲自去安排出行事宜,那积极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冷酷煞神影子。
私人海滩,阳光明媚,海风拂面。
封继琛挥手让保镖远远跟着,自己则陪着慕苡晴沿着海岸线慢慢散步。
他试图去牵她的手,慕苡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封继琛的动作顿住,眼神暗了一瞬,却也没有强求,只是将手插回了裤兜,沉默地走在她身边。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封总吗?真是巧啊!”
一个穿着花哨沙滩裤、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伴,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慕苡晴身上打转。
“这位美女是?封总好眼光啊!”
这男人是本地一个搞运输的老板,姓王,有点小钱,但上不得台面,靠着溜须拍马勉强挤进某些边缘圈子,对封继琛又怕又忍不住想凑近乎。
封继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扫过去。
那王老板被他看得一哆嗦,但酒精和女伴在场壮了怂人胆,再加上慕苡晴清冷出尘的气质实在勾人,他竟不知死活地又凑近一步,对着慕苡晴喷着酒气:“美女,跟封总有什么意思?冷冰冰的。跟哥哥我去玩玩?保证让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封继琛已经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王老板杀猪般的惨叫,他那只试图伸向慕苡晴的咸猪手,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手腕被硬生生折断了!
封继琛的动作快如闪电,狠辣果决!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阴鸷得吓人,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王老板的女伴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滚。”封继琛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王老板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此刻酒也彻底醒了,看着封继琛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也顾不上断手和女伴,屁滚尿流地跑了。
封继琛看都没看那逃离的狼狈身影,他第一时间转过身,看向慕苡晴,眼神里的狠戾瞬间被紧张取代,甚至带着一丝慌乱:“吓到你了?”
他伸手想碰她,又怕自己手上沾染了那垃圾的气息,动作僵在半空。
慕苡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又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封继琛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确认她真的没有被惊吓到,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她被海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极轻地擦过她的脸颊,拂开一丝被风吹乱的发丝。
“以后不会让这种垃圾靠近你。”他低声保证,语气郑重得如同宣誓。
慕苡晴没有躲闪,只是垂下了眼睫。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缓和了许多。
封继琛不再试图刻意找话题,只是沉默地陪着她散步,偶尔看到她目光在某处贝壳或礁石上停留久一点,便会默默记下位置。
回去的车上,封继琛看着身旁安静望向窗外的慕苡晴,心中那股因离婚受阻而产生的暴戾和焦躁,似乎被一种更柔软、更坚定的东西取代。
他或许暂时无法让她在法律意义上完全属于他,但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一寸寸地侵占她的生活,她的感官,她的……心。
他会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维护,习惯他笨拙的讨好,直到她再也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
而慕苡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中同样不平静。
封继琛在她面前收敛所有锋芒、甚至堪称“妻奴”的表现,与他对外杀伐果决的狠辣手段,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对比。
这种反差,像是最致命的毒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心防。
她知道他绝非良善,知道他双手沾满罪恶。
但当一个强大如斯的男人,将他所有的暴戾和温柔都只系于你一人之身时,那种极致的、扭曲的吸引力,危险,却也无法全然抗拒。
这天下午,封继琛在别墅地下的隔音训练场。
他戴着拳套,对着沙袋疯狂地击打,动作狠厉,每一拳都带着呼啸的风声,仿佛要将所有无法在慕苡晴面前宣泄的怒火,尽数倾泻在这无辜的沙袋上。
汗水浸透了他的黑色背心,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就在这时,阿泰走了进来,恭敬地垂首:“先生,赵家的事情处理干净了。另外,江御那边……”
封继琛击打的动作猛地停住,喘息着回过头,眼神锐利如刀:“说。”
阿泰低声汇报着调查结果,无非是江御日常的工作和寻找慕苡晴的徒劳努力。
封继琛听着,眼神越来越冷,杀意几乎不加掩饰。
“……需要给他一点‘警告’吗?”阿泰试探着问。
封继琛几乎要脱口而出“做掉他”,但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
他眼前闪过慕苡晴那双平静却执拗的眼睛。
如果他真的动了江御……他几乎不敢想象她会是什么反应。
那种投鼠忌器的感觉,让他憋闷得几乎要爆炸!
“滚!”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器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阿泰不敢多言,立刻退下。
封继琛扯下拳套,狠狠砸在地上。他需要冷静,需要……见她。
他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甚至刻意选了她似乎多看过两眼的、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试图驱散一身的血腥和暴戾气息,这才走上楼。
慕苡晴正坐在窗边的地毯上,靠着巨大的懒人沙发,翻看着那本香料典籍,阳光洒在她身上,柔和而宁静。
封继琛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属于她的、淡淡的冷香。
仿佛只有靠近她,他体内那头躁动不安的凶兽才能暂时获得平静。
慕苡晴察觉到他的靠近,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避开。
封继琛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划过书页上的古老文字,看着她微微蹙眉思考的模样,心中那股因杀戮和嫉妒而翻腾的黑暗浪潮,渐渐平息下去。
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错。
他伸出手,想去碰碰她散落在颊边的发丝,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犹豫地停住了。
他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怕看到她排斥的眼神。
最终,他只是收回了手,默默地坐在那里,像一个虔诚的守护者,陪伴着她,直到夕阳西沉。
夜晚,封继琛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回到主卧。
慕苡晴已经睡下了,背对着他这边,呼吸平稳。
他放轻动作,在她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他侧躺着,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她模糊的轮廓。
白天里那个杀伐果断、一句话定人生死的暗夜帝王,此刻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吵醒了枕边人。
他想起手下汇报时,提及江御因为寻找她而憔悴消瘦,心中涌起一股阴暗的快意,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慌覆盖——如果她知道了他对江御的威胁和监视,如果她知道了他手上沾染的鲜血……
他不敢想。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哪怕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变得不像自己,他也要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他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和……一丝纵容。
在外,他依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封继琛。
但在她面前,他似乎正在一步步,被迫走向“老婆奴”的不归路。
他试探性地,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侧,见她没有反应,才稍稍收紧手臂,将她温软的身体小心地拥入怀中。
感受到她的体温和真实的存在,他心中那处因为暴戾和不安而产生的空洞,似乎才被一点点填满。
睡梦中的慕苡晴,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
就这一个小小的、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封继琛浑身一僵,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满足和心酸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色清冷。
室内,强势霸道的囚禁者,正以一种笨拙而隐忍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月光,也沉溺于这份带着荆棘的、他强求而来的温暖之中。
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难,那个名为“离婚”和“江御”的坎儿还在那里,但他此刻,只想紧紧抱住怀中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