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阎娘吐出一口黑血,瘫倒在梳妆台上。
身上的衣裳褪至肩膀,上次已经结痂的地方又开始溃烂起来,而且更为严重,原本血红的糜烂,此刻已经发黑,烂至更深处,皮肉凹下一块,仿佛下一刻就能见到骨头。
而方才黑血落地的地方,木质地板立刻被侵蚀塌陷一小块。
阎娘骗了所有人,那根本不是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雪魄灵虫,而是织虫。
所谓织虫就是能织世间万物,甚至人类的皮肉也可以。
织虫只不过是普通的灵虫,抵抗不过魇丑的恶煞之气,为了使它不被侵噬,阎娘让它吸收欧阳花间含有上清气的心头血,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抵抗住魇丑的恶煞之气。
织虫将她皮肉上的溃烂剔除掉,然后在重新织出新的皮肉。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众人放心的障眼法罢了。
阎娘撑不住力量,即将跌落在地之际,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到一瞬的功夫,阎娘再次出现,对镜梳妆,笑容潋滟,全然没有方才气若游丝的模样。
地界。
感受到被人打横抱着,阎娘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弯起。
一股叹息声自上方笼罩下来,很快魂魄被剥离躯壳,呈魂体的肩膀处,还有胸口处,皆留有被侵噬的痕迹。
魇丑的恶煞之气,不仅噬肉,也噬魂。
阎娘魂魄入了清池内,接受上清气的治疗。
哪怕是魂体,亦能感知到痛楚。
能随意将她带往地界,不被人察觉的本领,除了阎王,不做他想。
阎娘一手撑在清池台上,睁开眼睛,满目清明凛冽,她头也不回道:“天界有什么对策。”
阎王在她身后道:“启动天眼。”
阎娘眉眼划过一丝了然。
所谓天眼其实就是一种搜索阵法,范围就是天地人三界。
天空会出现一只庞大的眼睛,任何邪魔歪道在天眼面前都无所遁形。
其实天眼是一种上古神器,能力低下的邪魔外道被天眼看上一眼,立刻魂飞魄散,能力强悍的邪魔外道能抵抗天眼的力量,就比如堕神共工。
身为上古神只,天眼对他造成不了伤害,但却能映出他身上堕神的邪息。
启动天眼并非那么简单,由于过于庞大,它自身所消耗的上清气自然与其身形成正比。
如果是神出手,需要双人合力启动;如果是仙出手,需要上百位仙官。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能映照世间一切邪物的神器,却被搁置着,除非特殊原因。
共工身为上古神只,以他之能,在不启动天眼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寻得一丝一毫的气息。
突然出现共工的信息,并没有将人打得措手不及,早在昍凊一行,阎娘就察觉出了端倪,这种端倪与她有关。
为什么偏偏与她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任谁都知晓,便是她的神格。
暂且不论古神,天地两界唯有她是一个还未成神的准神只,共工要想要复活,必须寻找一个可以容得下他神魂神魄的躯壳,而阎娘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阎娘还没有想清整个关节,修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修炼魇丑之术,若是想要告诉她共工并未全然泯灭,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何必修炼魇丑之术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
阎娘全然陷入自己的思考,眉头越皱越深。
魂爆意味着魂飞魄散,从此不留于世间,但是在一个地方,还有些许关于修远的气息残留,那就是天缝。
神仙穿梭于天缝,或多或少都会在此地留有灵息,不过也保不准天缝这个大嘴巴吃干抹净了。
阎娘每经过一次天缝,她就能感觉到她先前留下的灵息不存一丝一毫,以天缝那挑剔的口味而言,作为准神只的灵息自然很对它的胃口。
阎娘脑海蓦然清明起来。
修远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告诉她,却偏要通过这种天地不容,自我毁灭的方式告诉她这个消息,那么关键在于他这个行为背后所呈现的意义,除了共工还存在的消息,他一定在暗指什么。
魂爆魂爆,魂飞魄散!
也不全然。
此时此刻,阎娘魂息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有阎王能看得见。
阎娘还未开口。
阎王道:“我去!”
阎娘已经第三次突破天封的限制,彻彻底底被封住灵根,哪怕想通其中的门道,她也是有心无力。
阎王正因为知晓,所以才这么说,他继续道:“你身上的天封可以解开了,且立即恢复仙位。”
阎娘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共工的目标是她,那么完全没有任何力量,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在那个地界,魇丑、渊蚀、雠殛、咒魇、尸鬼……
在天地两界通力合作斩妖除魔的肃清行动下,以上那些妖魔鬼怪几乎都已成了历史传说,但在那片人界,一个个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这着实让人惊叹。
如今细细想来,从更早之前阎娘就被算计上了,谋篇布局,一步一步将她引向他所设下的计划。
想得越深,阎娘脸色就越沉。
阎王:“从现在开始待在地界,哪都不许去。”
阎娘闻言,怔愣了片刻,而后回道:“恐怕不行。”
阎王沉默了会儿,开口:“为了那个人类小子?”
阎娘:“有一部分是,不只是他,还有其他人。”
阎王慢慢踱步到阎娘身边,后面的其他人他自动忽略了,捋着胡须道:“我观察那小子很长时间了。”
说完这句话便没有下文了,阎娘侧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看着老头。
但凡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个老头,尤其是她的人生伴侣,对于老头而言那可是比天高,比海深的事情,就是共工复活也敌不过宝贝女儿要被拱走的这件事情。
这老家伙故弄玄虚,阎娘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偏偏不开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老家伙自个儿先忍不住了,抬手就在阎娘额头轻拍了一下:“身边有了人,就忘了这个含辛茹苦照顾你,呵护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老父亲,不孝,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