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良看着周虎带人拍回来的一些图片，一时闷住了。
他来这个时代时间已经不短了，大大小小的纷争、械斗早已不会让他再大惊小怪。
现在可不像以前的时代，死个十来个人，那可是全国震惊的大事啊！全国人民都要讨伐呢！官方必须得拿一个很多人都认识的大人物出来交差，才能平息众怒呢。
这里，这一切都不需要。
当初黄河决口，他还利用了天灾人祸，收集了数万流民，这才把黑牛城逐渐向着他心目中想象的样子打造。
虽然离他计划的还很远。
但至少，方向是对的，人手是够的，受限于技术的发展速度，每天的的变化是正向的，他就满足了。
当初那些受灾百姓的落魄下场，惨不忍睹的数万流民的死亡惨状，都已经把他的心灵碰撞的无比坚固了。
但是，现在，还是触动了。
天灾是不可抗力，是老天爷惩罚人世间的坏脾气。
可一些人，他们怎么能，又怎么敢，把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
并且，好像习以为常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仿佛那些被误杀，被针对，被无辜掉了脑袋的人，就是纯粹的活该一样。
“我想要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守良忍不住低声呢喃道。
“我要改造出来的世界，也不应该让这些畜生享受！”
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样，白守良找人找来了钱老头。
“你想好了么？”
钱老头听完白守良的想法和感概之后，并没有多少惊奇，他早就适应了白守良有些过于圣人的想法。
白守良不是圣人，但绝对是个神奇的人，使用神奇的法术带来那么多神奇的物品。
那么，在想法和认知上与我们不同，那不是应该的么。
对百姓好，一直是黑牛城的传统，过上了好日子的钱老头，没忘记他是因为什么进的宋国军队，又是因为什么才在牛栏山里落草，和一堆小孩子生活在一起的。
这些小孩子，也不是天生地养的，他们也有父母亲人，只不过，是因为老天爷不让他们好好活着，才流落到牛栏山而已。
无论白守良有什么想法什么决定，钱老头都赞成，他这把年纪了，该想透的早想透了，最糟最糟的状况，也就是大家退到牛栏山上。只要能剩几个小娃子，有人打幡送终，这辈子就值了。
他不懂什么身前身后名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只懂一件事，谁不让我好好活着，那就让他们也无法过好！
白守良还在犹豫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会不会成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写照。
原本已经开始转好的生活，因为他一个人的想法，数万人可能会跨进一个血海一样的残酷斗争里。
钱老头知道怎么安慰人！
“这一年下来，该享受的享受了，以前一辈子都享不了这么多福气，我也知足了。就跟你以前说的一样，我们这辈子也许是够了，但还得做些事情，让后辈子孙别再遭这些罪了，得活的像个人一样！”
“以前，南边赶，北边追，我们活得太不像个人了呀！”
黑牛城不说工钱高待遇好，光是医院低价看病，学校教人识字念书，就已经是做到了所谓盛世都难以做到的地步。
最小的娃子冯小山念书念的起劲，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最新学到的道理和故事带回家讲给钱老头听。
那些白话文章和典故知识，也许冯小山小小年纪只会学到字的形状和大致意思，可钱老头听的明白。
里面很多道理，就是大伙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凭什么一份日捐杂税就得要些平民百姓们分摊，那些地主老财达官贵人们却吃干抹净。
为什么平白的秋收粮食价贱，一年劳作换来的钱粮，到了春开夏来食物却总是不够吃。
那些灾荒年月，拿着地契房屋抵押换钱的把戏，根本不是地主关怀百姓，里面的藏的刀子比谁都狠。
就看黑牛城办了这么长时间，收拢了这么多百姓，遇到的事情大同小异，里面哪里有真的地主人家？
都是穷苦百姓而已。
世道乱了，没有给百姓留活路了。
真有另一条活路，黑牛城哪里来的这将近十万的百姓可用？
一条条一件件，以往没人仔细想过，都被生活累弯了脊梁，只以为是贼老天看不惯人间的好事，总是用种种灾祸捣乱。
直到到了黑牛城，再大的天灾也有人能好好的抵抗。
房子，修了，方方正正，亮亮堂堂。
河过不去，就架桥，淮水这么宽的水道，也给它架了一条联通南北的铁桥。
这淮河水道的泛滥秋水再多，这回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呆在水泥河堤里面，一点都闹不起来。
只有这么活过之后，钱老头才觉得，这才是普通百姓想过的日子。
黑牛城也可以给大家过这样的日子。
大家也希望更多的人能过这样的日子。
连着几天，钱老头轮番找人问询，从牛尾寨的小子，到管着各个部门的头头，还有新起来的社区首领和代表，想说的意思就是一个。
我们找来干码头工程的人，不能白死！
几十号人，小半个村子，那是看着黑牛城的招牌和工钱来干活的。
也许不熟悉，也许不认识，可人家没有偷奸耍滑，没有忽悠捣乱，完全守着黑牛城的规矩。
虽然不是黑牛城的人，可也许，他们就是想成为黑牛城的人才这么配合。
现在，他们死了，脑袋被切下来挂在了木头桩子上，头发还被剃成了鼠尾样式，用来充当北地的土匪。
任谁也能看的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人来管，没人敢管，这是对的吗?
不对！
这世界不应该这么颠倒黑白。
也许在其他地方我们见惯了，看厌了，麻木了。
可黑牛城的钱老头问了，大家还是心里不舒服。
当初，若不是运气好早走一步遇到拉人的船队，然后遇到黑牛城这样的东家，在黑牛城安定下来。
也许，这回脑袋被挂在树桩子上的人，就得是自己了。
或者，现在那些人，也就是跟自己以前一样，受灾受困，艰难活在村子里的普通人。
让他们运气不好的人，老天爷可是一点惩罚都没有。
“黑牛城想管么？”
“黑牛城只要想管，我们什么活都能干！”
不是只有钱老头家有读书的小子，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在学校读书的儿子女儿甚至其他亲戚小辈。
再加上黑牛城的夜校开的顺利，各种扫盲措施和读物非常普遍，读了书认了字的人，就会更加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定胜天。
或者，还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胆子大，皇帝拉下马！
这回，黑牛城要杀杀那些草菅人命的家伙，有点心思有点往事的人，都想加入进来！
“都成了土匪了，我们还有啥可怕的！”
“应该他们怕我们！”
很有些不怕事的人，这么叫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