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妄之灾，欣欣向荣的工地变作一摊废墟。
烧的烧，垮的垮！
金人来了，蹂躏一遍。
宋国人来了，继续扫荡一遍。
轮番扫荡之下，最受伤的是没能逃走的劳工。
留下遍地的破碎尸身，惨不忍睹。
王谦平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他不会趁着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就跑到产生纷争的最前沿。
榷场没事。
这里一片祥和，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转运的转运。
仿佛不远处的一场抢劫，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损失还是有损失的，买了债券的有点担心贬值跌价，没买债券参加建设的担心投入。
只不过，原本就是没有什么东西的荒地，能烧掉的的终究不算太多。
在榷场做生意的商家，哪年没有遇到些天灾人祸，损失的程度有大有小罢了。
特别是，周围的人都一样。
这就不是眼光和经营的问题，这是老天爷的问题了。
没办法避免。
损失最大的，应该就是盐铁司了，虽说是用的资源兑换，可按照投入的数量，也就是盐铁司和黑牛城的占比最大。
黑牛城派驻的工程队，发现危险的时间早，撤退的快， 盐铁司的办事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刀兵之下，没多大身份的人，顶多多支撑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再有身份的，恐怕就是人家期待的肥羊了。
没人承认，这是军队的行为。
无论是金国还是宋国，都有些不稳定的匪徒团伙。
虽然，明眼人都明白，土匪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当然，黑牛城除外。
有些时候，明里暗里，大家都难得把黑牛城再当土匪一样看待。
两座城镇，数万人口，现今唯一一座跨越淮河的永固桥，还有船队、码头、数十万亩田地等等产业。
这就是个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能和他比较的，大概就是广南西路那边，独特的土司边寨了。
土司可没有黑牛城如此强大的技术和特产输出能力。
也就是黑牛城大半的地盘都在淮河以北，算是占了金国的领地，南边只有一个黑牛镇窝在牛栏山的峡谷地带里，数万人马也没有多少抢掠的风气。
不然，这就是翻版的水泊梁山。
甚至，规模要大上好几倍。
怎么对付黑牛城的人马不是王谦平关心的事情。
他只需要在关系破裂之前，最大可能的获取炼铁炼钢甚至生产水泥的技术，多多用资源换取货物，完成仿造或者囤积，就足够在盐铁司里站稳脚跟。
他比其他朝堂上的大人们，更清楚黑牛城的潜力。
寿州码头工地，新开辟出来的场坝上，数十根木头树立，上面吊挂着不少尸体。
穿的破破烂烂，独特的三角发髻是金国的明显特征，只是新刮的青楞头皮混着血水草木灰，也能大致看的清楚。
这是宋军的战果。
剿灭过境的匪徒，保卫了寿州工地，防止他们南下侵入宋国腹地。
上百的斩获，有功！
至于其中能看出来的一些猫腻，没人揭穿。
都需要功劳，才能挽回局面。
明眼人都知道是金国人借题发挥，劫走了不少青壮，搜刮的物资就看那大车，都是一辆接着一辆，根本走不快，走不远。
但没有人敢追过去。
往北，就快到金国人的界内了。
引起什么纷争，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百姓嘛，就像田地里的野草，砍了烧了，只要有点水有点阳光，迟早都会再长起来。
跟原来没什么两样。
至于，原来的草到底到哪里去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没有人管。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
没有人认真过。
管好自己就行。
王谦平不管，也不想管这些烂摊子事情。
他忙着安抚那些大商家们。
寿州很多年没有发生这么大规模的侵扰事件了。
自从十七年前隆兴和议达成起来，寿州榷场作为最大规模的交易中心，承担着将近一半的岁供和两国贸易。
绢贡20万，岁币20万银两，总数量不多，单靠一个大的州府就能应付。
但其实，最大宗的还是榷场里的两国贸易，那个比岁供多出数十倍不止。
那才是金国在乎的东西。
为了维护榷场表面的秩序，完成每年的交易量，约定俗成的在榷场范围内，凡事以协商为主。
就算有些摩擦，都是私下的斗殴之类，顶天了抢一两个商队，根本不会太过波及榷场的生意。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因为私斗死掉的人，还不如这一回的数量多。
王谦平必须稳住榷场。
那才是寿州整个州府的精华所在，更涉及了超大规模囤积的物资。
还有，寿州有头有脸的各大商队。
一场意外，不用多久就传遍了周边的商界，寿州码头建设债券，罕见的迅速下跌了两成不止。
经不起风浪的人，现在只想先保住自己的本金，哪里还敢奢望之后的利息、分红。
损失最大的自然是盐铁司。
只不过这点小问题，还不至于难住王谦平，光是其他方面的贸易，就能找补回来不少的资金。
海货没有停，更是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着筹码。
黑牛城也有损失，却是在实物上损失不大，最大的亏损表现在建设债券的票面价值上。
毕竟，黑牛城也算是大股东了。
有人不看好这场风波的后劲，抓紧抛售，有人看好黑牛城和盐铁司收拾残局的决心，趁机收购债券。
犹如乱世一样，有点本钱的有点野心的，都不会被这点难题吓到。
王谦平稳定的快，后面有盐铁司的背景支撑，有人愿意相信他。
再说，这回事件的实际发生地点并不广，堪堪控制在新建的码头范围，能被破坏带走的，也全是预备的物资。
建筑带不走，水泥带不走太多，铁料所剩不多。
这些在金国抢劫队伍眼里值钱的玩意，笨重难以运输，在黑牛城看来，还不如粮食蔬菜电器玩意值钱。
工地上的设备被抢走，没有后续黑牛城的维护和保养，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就会成为一堆废铁一样。
有盐铁司扫货，黑牛城钱庄跟着兜底，不长时间，市面流动的债券就所剩无几。
还没翻起浪的债券跌价风波，就被两大势力联手掐住了蔓延的趋势。
建筑材料，黑牛城还有，水泥钢筋，全在水路上飘着，等着情况明了之后，立马就能恢复施工。
人，黑牛城的施工技术团队得以保全，就是劳工民夫损失不少，恐怕难以补充。
因为，再不灵光的人，在树桩架子上看到死去的同乡好友，也不敢再到码头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