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等闲到了访客室,才发现事情比他想得要复杂不少,等着他的人有三个,而三人对彼此的态度都有些许微妙,名义上他们都代表维多利亚而来,但又各自是不同的派别。
其中还有一个熟人,在看到戴菲恩时,后者眼神颇为复杂,但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另外两人也起身,一人穿着大衣头戴礼帽,有服饰上的宝石绿点缀,更衬托了来人的神秘,而另一人则是鹰眉虎目,一板一眼让人下意识那是一棵雪松站在那里,是个军人。
“几位,找我?”戴菲恩的背后自然是温德米尔,另外两人自然也是代表着其他公爵。
“他来了。”
对于温德米尔的印象他自是不必多说,但对其他公爵的印象么……不能说有多恶劣,也就是简单的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在他不在的时候代替他应付维多利亚官方的是凯尔希和他早就知道、登岛许久却未曾见过的卡特斯女孩——
阿米娅。
这个有着棕黑色长发的青涩女孩披着印着罗德岛logo的大衣,十指戴戒,青蓝色的戒指闪动着微光,随着主人紧张的心情微微颤动。
凌等闲自然是认识阿米娅,稚嫩而坚强的领袖,早在他登岛之前、穿越之前,就已经‘认识’,如今亲眼看见那双兔耳后也是恍神片刻,随后带上温和的笑意。
不过眼下不是私人时间,他又看向了凯尔希,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凯尔希清咳了一声示意将局面交给他,便带着阿米娅暂且告退。
“白鸽干员,看到你能这么快好起来,大家都很高兴哦。”临走前,阿米娅回以一笑,可爱的身影似乎有些雀跃。
两人离去,维多利亚的使节视线跟随片刻,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主角”身上,凌等闲看了看戴菲恩,后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也没寒暄,径自在戴菲恩旁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两位怎么称呼?来找我又是有何贵干?”
开斯特的灰礼帽接手过各种会话,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也跟着落座,微笑着行礼:“见过凌等闲阁下,在下贝林厄姆,开斯特手下的一名卒子,嫌繁琐的话,直接叫在下‘灰礼帽’就行。”
“灰礼帽?我之前听人提起,在血色战争前期某次战斗中,有二十多个灰礼帽……”
“正好二十名,阁下,在下的同僚们没能救下那位蒸汽骑士宝贵的性命,也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灰礼帽摘下帽子,按在自己胸前。
“开斯特自己有失偏颇的决策,却要战士用命去填,甚至决策还缺乏最基本的正当性。”戴菲恩眯了眯眼,揭露出了牺牲背后的愚蠢。
而对凌等闲、戴菲恩的态度都感到不满的军人则是冷哼一声,讥讽道:“没有上过战场的孩子,这里可没有糖果在饭后赏给你,做好原本的工作就好,不要非议和你无关的事情。”
戴菲恩眼中带上了怒意,但只是攥紧了拳头,没有还击。
“那么,灰礼帽先生,血色战争已经结束了,尊贵的开斯特公爵再次打扰我的生活又是为了什么?”凌等闲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想快点打发走不速之客。
而他选择继续和灰礼帽对话,也是变相地无视了男人,这让他有些恼火,但在他即将再度发言之时,一股寒意刺痛了他的肢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告诉他这是非常糟糕的迹象,他看向凌等闲,后者只是瞥了他一眼,寒意愈发明显。
“凌先生大可不必抱有如此敌意,我们这次前来所为的只有两件事,与贵司商议日后活动以及……对您‘子爵’爵位的授封通知。“
此话一出,军人和戴菲恩都安静了下来,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凌等闲则是头顶问号:“什么东西?我又不是维多利亚人,又为什么要封我当子爵?”
“所以您并非寻常子爵。”军人再不耐,在灰礼帽说出这个消息后也得遵从礼数,“您在血色战争中代表维多利亚诛杀了祸源,在长泉镇战役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作为战争英雄,由公爵们提议、议会通过,授予您荣誉子爵的身份。”
“……抱歉,我没兴趣。”凌等闲一下子就兴致缺缺,作为一个小人物,他不想被什么身份束缚,而且对于维多利亚的那一套,他真的很厌烦。
“麦克阁下,能否请您先移步休息?在下和凌先生有些工作之外的事想谈谈。”贝林厄姆微笑着打算排除不利于会话的因素。
“……在确认目的是否达成之前,你无权命令我离开。”军人并不买账,他的一言一行都和背后的公爵颜面挂钩。
“麦克阁下倒是不必对凌先生的态度介怀,凌先生并非故意为难你我这样的小角色……”灰礼帽神色忽然平静下来,双目微眯,“即使是在开斯特公爵和法夫公爵两位大人面前,凌先生也依旧‘个性十足’。”
“灰礼帽先生,我确实没有兴趣,那不是我向往的圈子,也不在我的人生规划内,我只是一个维多利亚的过客,所为所求都与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们不同,如果是因为我此前会议上的冒犯而被大人物们为难,还请你将我的问候带到,如有需要,我还可以登门拜访。”
戴菲恩听着眼角抽了抽,这家伙说话绵里带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和妈妈的风格有些相似。而灰礼帽则是汗颜,再次向麦克施压,后者犹豫片刻,选择了行礼退下。
“凌先生也大可不必如此,经历了纳斯尔纱刺客事件,任凭哪位公爵大人最近都很注意出行安全,临行前开斯特公爵还让我带一句注意安全的叮嘱给您。”
灰礼帽的话让凌等闲摸不着头脑,他就是那刺客,还有关心刺客人身安全的公爵?刚疑惑着准备开口,身旁的戴菲恩凑近,发丝擦到他耳廓,在他耳边低声道:
“这次事件刺客的身份并没有公布,虽然有源石技艺特征指向,但是你当时的样子始终没有被公之于众,也可以用类似源石技艺的说法搪塞过去,最重要的是,你潜入挥刀的是维多利亚不敢明着来的纳斯尔纱,在本身就是战争英雄的舆论基础上,大部分都乐于做一个反应迟钝的人。”
“我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喜欢吧?再退一步说,总有哪位心胸不那么宽广的公爵见不得我好吧?”凌等闲还是觉得维多利亚有点抽象。
说这话时他也没避着灰礼帽,后者尴尬一笑:“公爵大人们现在有点焦头烂额,用你们炎国的话来说,‘冤家且解不宜结’……”
“更何况,一个能大规模瘫痪军队通信和组织纪律的术师,能用一点小利益就能拉拢的话,公爵也不是不能把那些糟心事连同今天早上的面包一起咽下肚。”戴菲恩点出关键,“而且还能借‘正确的奖赏’挽回一些舆论转移话题,也是相当实用的伎俩呢。”
“舆论?”凌等闲又不明白了,自己被禁足期间外边又怎么了?
戴菲恩和灰礼帽罕见地展现了同样的迷惑,不明白这些天凌等闲在做什么,怎么对外界一无所知。
……
“你自己的事,自己判断。”凯尔希站在桌前整理着自己桌上的文件,白了他一眼。
一旁的阿米娅露出不好插话的为难表情,只是温和地保持着微笑,可爱的笑容让凌等闲心情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问问凯主任你的看法,毕竟我这么多天都在禁足,情报信息严重不足。”凌等闲趴在办公室待客椅的椅背上,“我有自己的判断的。”
凯尔希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按压了几下印堂穴,随即再次看向他,坐了下来。
“如果他们所承诺的只是‘荣誉子爵’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对于你来说。”
“荣誉子爵不会有成规模的封地,也没有法律上需要履行的义务,同样的也没有真正子爵贵族参与政治的权利,仅仅是个名头而已,能享受部分基本权益。”
凌等闲听明白了一部分,追问道:“具体有哪些呢?”
“对你来说,有用的内容大概是,能随意蹭附近贵族每次宴席的饭——如果他们邀请了你的话,就算没邀请,你也可以觍着脸去,维多利亚的贵族拉不下那个脸赶人的。”
“还有吗?”凌等闲兴致缺缺,同时有些不满,凯尔希觉得这对他来说是“有用的”?
他就这点追求?!
“至少拿来装点门面的东西:独立房子和庭院也是有的,全套家具——还有维多利亚最出名工匠定制的床。”
……
“凯尔希医生,凌等闲这是……”卡特斯女孩看着最终做出决定的某凌离开的背影感到些许微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是找了个理由罢了,博士刚刚告诉我,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找过她了。”凯尔希摸了摸口袋里的玄色冰晶,眼角微微松动,笑意一闪而逝。
“罗德岛被维多利亚为难,他选择给维多利亚行个方便,维多利亚才肯给我们行个方便,虽然他坚持不去维多利亚也不会真的怎么样,但是他觉得自己对罗德岛有所拖累,还是这么做了。”普瑞赛斯从门口走进来,给两人带来了午餐。
“就像维多利亚也不会真的对我们怎么样一样,只是‘行个方便’而已……”凯尔希看向阿米娅,“阿米娅不打算一起去玩吗?好不容易又重新见了面。”
“不了。”阿米娅露出了柔和的笑,“他需要好好放松,现在我们要着手处理的维多利亚感染者事务他也帮不上忙,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倒也未必。”普瑞赛斯笑眯眯地摸出一份文件,上面印着整合运动的logo,“等他休假回来,这边可能也需要他出点力呢。”
目送某凌的车队离开,菲林不由在往事中怔了怔神,同一张脸,不同的精神面貌,却做着同样的事,或许他说得没错,他从未改变。
不过这次有人际方面的一点“小麻烦”而已。
……
出发前往指定地点的车队上。
“亏你还记得我。”夜莺虽然这么责怪了他一句,但在相对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却表现得很兴奋,她很久没出门了。
“啊哈哈……毕竟大概率没危险,我也没理由不带你了不是?”凌等闲却更在意另外几人的互动,额前流下冷汗。
“……哦哦,然后你们就一起出发去乌萨斯了吗?”风笛认真地在听开车的德克萨斯讲曾经的日子,这是她主动问起德克萨斯和莫斯提马和他一起的经历,不过名义是“想更加了解德克萨斯”。
她就坐在他另一边,因为倾听的姿态半边身子都半压在了他身上。
二女也没有拒绝。
“对,车子抛锚后,我们换步行……加入整合运动后,出于安全考虑,晚上睡一起的。”
“嗯……睡一个营地吗?”
“他晚上偶尔翻身会踹到驰雨。”
风笛便不再追问。
凌等闲有点后悔没带着丽兹去和霜叶玫兰莎坐一辆车了。
副驾驶上的蓝发天使不语,只是观察着,只有风笛开口问,她才微笑回答。
“……快点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