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一次的影响力,比那500年前的坎瑞亚灾厄,两千多年前的魔神战……不——甚至能够复现当初被天空刻意抹去的葬火之战的阴霾。
神陨,龙坠……
当时,致使这一切的,也是一位被冠以降临者的“人类”。
……
挪德卡莱的棘渊之地,作为最混乱的地区,空间错位紊乱。
其中一个地方,被先前爆发的一个从天而降的招式给砸出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撞击坑。
得益于这块地方对力量的高效吸收,导致没有对以外的区域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而那个撞击坑的最深处,距离地面,就算擅长钻岩破土的龙蜥也难以抵达,是深到连深渊都没有涉及的至底之处。
巨量的被深渊污秽的泥土从天上那硕大的窟窿掉落……带着一股烧焦味与腐朽的气息。
……
最中心,最深处那范围不足两米的缺陷处。
变成少年的旅行者整个身体半跪在地上。
发丝垂落,头顶时不时被沾上从天上掉下的灰土,颇有一种燃尽之态。
自身原本力量的消失不说,单论自己这种强行突破壁垒带来的反噬……
只能说,都这样了还撑着真是有点为难自己了。
某种情况下,自己受的伤,比眼前的这家伙还要严重。
但,只要不是被秒,区区疲惫,就一定不能昏迷。
“看到了么……”
“你们精心向提瓦特众生营造的千年高高在上之态,现在被我用一把剑……”
“刺穿了呢。”
旅行者说到后面,语气都有股透支感。
虽然不明白那头龙怎么也会坠入提瓦特……
至少,自己亲手粉碎了天空不可战胜的神话。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天空并不可怕,祂们也并非绝对的强大。
神,也会流血。
“……”
除了周围从天上坠落的松石尘土,深渊淤泥导致的动静……
在即将撞到这块漆黑的地方前,便用权能包裹住自己身体的维系者,此刻一动不动,宛若死物。
见状,旅行者拔出了那把洞穿她眉心的无锋剑。
噗呲——
金色的暗淡血液溅在旅行者的脸上,让他本是污浊的脸颊上沾染了几分圣洁。
或许神明的构造异于常人,这要是普通人,保准喷的不只是血……
可刚起身,旅行者忽然两眼一黑,浑身脱力,手上的剑掉在地上,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她身上。
“扑通——”
感觉到身体传来有两处莫名的柔软……
坏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本在维系者体内的四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在金光的引导下回归旅行者自身。
那四种被被放逐的记忆此刻又回归到了他身上。
视线逐渐模糊,旅行者被四种记忆拽入了深深的“朝花夕拾”之中。
来自枫丹,须弥,稻妻,蒙德的四种记忆疯狂肘击少年的心神。
身心俱疲之下……吩咐完无锋剑最后的命令后,旅行者再起不能。
“……”
此刻,除了尘土从那人造的巨型天坑中坠落的悠远声。
再有的便是两道节奏不同的呼吸声。
等等——
两道呼吸声?
……
“嗬嗬——”
什么动静?!
突然,一道让生灵本能不适的声音频率从上空的巨型窟窿传来。
一道……百道……万道……
密密麻麻的吼叫以及如同怪物洪流般的漆黑着从天上的铺天盖地的恶意和贪婪迅速席卷而来。
几十公里宽的洞窟被这如同海啸的污秽怪物,刹那间吞没了天空将黎明时的唯一光芒。
「深渊」怎么可能不知道天上发生了什么?
两个元气大伤的人与神……这可比所谓的地脉更有吸引力!
……
……
然而……在恶意铺天盖地之时,那两位的其中一个忽然有了动静。
“……”
睁眼,除了无尽的漆黑,再有的便是自己的虚弱。
久违感受很到肉体上的痛苦……尤其是脑袋,似乎被人捅了一样。
暗金色的瞳孔扫视了周围的场景,一个人,一把剑,此外,这个人的身子横压在她的身上。
这人……是我?
暗金色的瞳孔在漆黑中清晰地看到这少年的容颜。
下一秒,剧烈的痛苦让她浑附着的红色力量逐渐凝实成方块的形状,可下一刻又因维持不了这种力量而消失。
我是旅行者?
先前反噬自身的四种来自少年的记忆让她触发了认知错乱……
不……我是这个世界的维系者……
下一刻,独属于自己在先前的记忆不断回归……
片刻过后,一切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她都知道了。
是你……
起身,暗金色的瞳孔看着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
下一秒,维系代码触发,她下意识伸出手。
但……无事发生。
按常理,自己意念发动的一瞬间,他已经被自己的权能给附蚀。
可现状却是自己除了手臂上的纹路微微亮光,无事发生——以至于一旁处于休眠状态的无锋剑的护主机制都未能触发。
我的权能……
光着脚丫的她踩在有着奇怪触感的土地上——这是迄今为止作为神明的她而言前所未有的体验。
接着,她不信邪……
抬起脚……
想象中的踏空而行并不存在,她只是一脚踩空,沾着泥泞的脚丫浅陷于漆黑的泥土之中。
如同一个凡人,失去了自由登天的伟力。
“……”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如此的糟糕,她缓缓抬头,作为神的她如今却只能仰视上方即将来袭的漆黑灾厄。
若是过去,只是一个念头,这些杂碎,僭越之污秽,便会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可现在……
「终于——让我们逮到了机会,维系者!」
「嗬嗬,500年前你的俯视呢?你五百年前的不可一世呢?你在500年前的对我们的灭世手段呢?」
「终有一天,我们『深渊』会淹没这一切!!现在,是时候拿你这维系者的血开启我们的启示录了!」
……
「深渊」并非毫无智慧的一个混沌体,作为最混乱的棘渊之地,拥有智慧的敌人加上无穷无尽的深渊之力加持,才是最为可怕的。这一点在先前的层岩巨渊有过预兆。
那些狂语,不属于任何语言,但她能够清晰地理解它们想要表达的含义。
一群乌合之众……
就算没有一丝力量恢复的预兆,她对于这些堕入深渊的存在,依旧示以神的傲慢。
她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
迟疑片刻,她将自己被泥土所污浊的手缓缓伸出,伸向了那把悬浮于少年身边的剑。
难以想象,这把布满裂纹的剑在那时居然能够对自己……额头处莫名的幻痛,她拿起了这把剑。
“……”
无法催动一丝力量,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之前的战斗让里面的剑灵陷入沉睡?
下一秒,她放弃了思考,像是认命一样,放下了手中的剑。
一动不动,只是抬头。
没有畏惧,像500年前那样,对待那些试图瓦解提瓦特秩序的它们,有且只有毫不掩饰的蔑视。
漆黑的环境下,她的暗金色眼睛如同灼穿深渊的烛火。
上方那些急速涌向她的漆黑存在们看到她拿起剑的一瞬间,畏惧之心瞬间充斥整个灵魂,速度慢上不少。
此外,占绝大部分的毫无理智只是空壳的魔物依旧不知死活地发起像海啸一样的进攻——深渊,不畏死亡。
一千米……
五百米……
一百米……
这种恶念和500年前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这股恶念是如此之近,此番距离,本能的感受都让她眉头微蹙。
五十米……
十米……
一米……
近到她能清晰看到这些漆黑海啸中浮现的那些那密密麻麻类人非人的狰狞面庞。
就在那漆黑即将吞没她的前一刻,就在她将眼睛闭合的前一刻——
「天动万象——」
……
她所在的上方,那巨大的窟窿以及周围的坑壁都被一个镌刻着岩元素符号以及古璃月文字的屏障封印。
周围岩之权能发出的亮光,让她在先前战斗而变得有些虚弱的脸颊有了一温度。
可此刻的她,视线从上自下缓缓移动。
“是你……”
她现在注视着的,正是那位七执政中最让她头疼的神明。
对方,身穿神装,兜帽下的俊美但饱含沧桑的脸颊上游走着几分岩石特有的裂纹。
“久违,幸会。”
缓缓落地,伴随着的是她身上的泥土灰尘的飞离,以及倒在地上的少年漂浮在他的身后。
摩拉克斯看着此刻暂时失去了权能的她,宁静回答。
“你……”
看着他的脸,她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可刚说出一个字,话语又戛然而止。
“此前你我立场不同,多有偏见。不过,你有你的身份,即便手段偏激,而我应允契约,不作过分干涉。”
“……”
由于此刻她的弱小使她不得不听以往不屑置顾的执政之言——基于力量的颠倒,致使的傲慢与偏见不再成立,隔绝了她和他交流意见的可能。
“千年前与你一事,表示歉意。”
或许是失去了一切,包括那些制约与冥冥中的掌控。
此刻的她,居然说出这种极为不符合她过往作风的话。
“此身所做一切,皆是维系提瓦特之职。”
“其中……或许忽视……”
“不必多言,他者任你之事,未能有你之能……至少,你的初衷都未曾改变,即使祂们到来亦是如此。”
他打断了她的话。
“……”
维系者的所作所为,都是遵循「天理」延伸的意志。
众生的正确与否,对她不重要。执行意志,才是核心要务。
但……他说的这些,是在肯定我么?
久违的感觉……
她似乎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肯定过她。
但已经很久,很久了。
谢……
向他致歉已是她恢复理智后最后的让步,而想要让她道谢……更是绝不能触及的底线!
维系者在执行意志的同时需要保持绝对的威信——哪怕此刻的她的威信很可能降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
以这种身份,以这种形象,她罕见地与他简短的交流了一番。
交谈的时候,她的力量也开始逐渐恢复。
而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伸出手,手中滋生的权能不断湮灭重组。只是作为神明的她,第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踏空而行,此刻她的身位比眼前的摩拉克斯高了大半个头。
“你不能再动他。”
见此,摩拉克斯上前,那窜动的血色方块离他的身体不过一尺之遥。
“他作为僭越者,弑神者,降临者,践踏秩序之人……契约之神,你给我一个理由。”
面无表情,她没有丝毫退让。
原先看似和谐的对话在这时又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当初地底文明的灾厄使你元气大伤,至今未能痊愈,不久前,大陆突遭变故致你苏醒,而他又重创于你……以你如今之姿难及你往昔全盛十至五六,且深渊势起已是必然,恐怕你难以再像500年前时近乎独自镇压深渊。”
“……”闻言,她表情有些不悦,手上的混乱依旧蠢蠢欲动着。
仅仅这些,还说服不了她。
见状,摩拉克斯暗叹一口气,而后继续说:
“而他作为当前对抗深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且他为降临者,位格牵扯之深,贸然动他定会让深渊有可乘之机,渔翁得利。”
“……”她仍然无动于衷。
“你从当初他的记忆中也能看到,他旅途所至,皆是对抗深渊,维护七国稳定……而对抗深渊,维护七国稳定,殊途同归,皆是维系提瓦特的秩序……”
说到这,她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伸出的手动摇了几分。
……
不愧是执政最久之神么,这家伙的理由,句句在理,字字珠玑。
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至此她将手放下,缓缓开口:
“哼——巧舌如簧……若非你等七执政如此力微,对抗深渊何需我独自力挽狂澜……”
“所以,以你现在的状态,若要真正维系这提瓦特,你不得不需要他的力量。”
看着那缓慢接收自身记忆的旅行者,他看向她,不卑不亢。
“所以……你们就将所有希望都仰仗在我……和他的力量上么?”
说到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反感。
当初建立七国的目的可不是让他们祈求这位降临者的帮助的。
“自然不是……”
讲到这,摩拉克斯反倒带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欣然之感。
看着她沉默的表情中深埋的疑惑,他手上出现一枚碎的不成样的龙形玉佩,在其力量操控下,这玉佩完好无损。
“当初500年前,引界外壁垒灾厄的人,为了否定天空的制约,从世界之外的漆黑取得了否定世界的力量。”
“而现在,我们为了遏止深渊的爪牙,也从世界……”
轰——
话未完,她的身体猛的爆发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
一瞬间,四周原本完好无损的岩之屏障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
而她从原本的平静猛的转变为可怕的杀意,强大的威压让他的脸颊上的裂纹开始增生。
“若你们敢重蹈覆辙,我不介意让你们七执政和七国从这提瓦特上彻底消失——结局正如这片大陆那些妄图研究禁忌,不知死活的文明!!”
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意。
她既是世界的维系者,也是禁忌的监管者。
一旦发现有文明试图染指它,她便会成为文明的毁灭者!
自葬火纪元后,无数失落的上古文明的遗迹壁画中,底部毁灭的文明遗痕迹之上,其壁画最上方永远存在着一颗钉子以及一位凌空的被红色方块环绕的白发神明……这所有的罪魁祸首,无一不指向她!
那些文明余烬下的挣扎,在她眼里,毫无波澜。
即便曾经标下了禁忌的红线,这些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而又无比傲慢的蝼蚁总会重蹈覆辙!古往今来,那些文明,用着近乎穷举法的形式在这大陆上演着无数个花式触碰禁忌的方法……
“对抗深渊,我们不会利用这些纯粹的力量……”
面对她的杀意与威胁,摩拉克斯并不意外,而是继续回答:
“与之相反,我们对抗深渊的资本……”
“是那位降位者所背负的文明。”
龙型玉佩之中浮现的画面,正是当初,那位自称凡人的黑发青年同自己的豪情壮语。
……
……时间分割线……
……
“文明,不过是生命用沙砾随意堆砌之物。不知敬畏而又贪得无厌——一次又一次地忤逆天空的意志。”
哪怕听完他口中的降位者背后代表的文明是如何的神秘莫测,她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从葬火纪元到如今,由她亲自覆灭的文明不计其数。就算坎瑞亚又如何,500年前她还是硬生生把这个窃取了三界平衡的文明打的支离破碎。让其文明下的子民承受本该由那些窃取世界之人所背负的诅咒。
生命并非她评判标准,文明才是。毁灭文明的标志便是毁灭文明金字塔底下由无数无辜者无知者所堆砌的基座。
如果他口中的降位者有什么忤逆之举,她不介意亲自覆灭这个所谓“伪装成一个人类的文明”。
“……”
终究是被刻上了思想钢印,她的思维方式依旧让身为岩之执政的他有些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红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刹那间形成一片由无数红色方块湮灭重组的海啸,迅速蔓延周围。
她那极其霸道的权能直接碾碎了先前保护她的岩之屏障。
一道黑红色的口子从她身前撕裂开来,见状,抬腿,虚空踏入。
下一刻,她瞬间闪至上方几十公里处。
黎明将至,可这里依旧被漆黑笼罩。
500年来,这片被深渊扭曲错位的地方,太阳的辉光无法彻底照进这片漆黑之地。
看到500年后,深渊已经是扎根提瓦特如此地步。
如同瘤子一样的深渊,这500年间……提瓦特上那七个国家都是瞎了眼么……
“一群无能之辈。”
抬头,将天上那破碎的壁垒修补好。
至于这块被深渊侵蚀的地方……还有这无法忽视的如同山脉的“漆黑龙尸”。
她眉头紧蹙。
500年了……天空岛已碎,平衡三界被打破,这提瓦特距离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 。
深渊入侵已是事实,而且她如今的力量并非500年前……
下一霎,恐怖的威压让这里错位的空间不断崩塌碎裂,许多空间凭空出现漆黑的血液,以及没能发出的惨叫。
那些以为自己躲进子空间就能肆无忌惮地偷窥她的蝼蚁……还有几个是当初500年那些偷窃者……
她冰冷扫视某几处漆黑的地方。
她现在没有空去处理这些篡界之人,但不意味着她善。
如今,还能与她统一阵线,共同维系提瓦特的……
「死之执政……」
将手一横,漆黑的口子撕裂。
片刻……毫无动静。
过了一会,透过感应,她终于定位到了那位存在。
只不过……
“若娜瓦……你为何在那?”
闭眼,而后睁开,表情浮现几分阴沉。
接着她踏空,身前出现一道红色裂缝,步入其中,伴随裂缝的闭合,她也消失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