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浪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那雪白色的浪花狠狠砸在礁石上，碎裂成无数水珠，又被海风卷着，洒向半空，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往日里还算壮阔的海景，此刻却因天地间弥漫的压抑气息，显得格外沉闷——
连空气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连海风都似裹着冰碴，刮在人脸上生疼，顺着衣领钻进衣袍，冻得人脊背发寒。
划拉～
待刀芒破虚，菲儿飞天无踪后。
“吾炎黄人族，亘古至今，灾厄如绳！一圈圈、一寸寸，勒得人喘不过气啊！”
苍老的声音陡然划破长空，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力。
这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呼啸的海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悬浮在东海周遭的身影耳中。
只见东海天地间，五道身影静静悬立。
他们身着古朴的兽皮长袍，兽皮上还残留着岁月的斑驳痕迹，有的地方缀着不知名的兽牙饰品，在风中微微晃动。
几人发丝间都夹杂着雪霜般的白，脸上刻满了深沟似的皱纹，一看便知是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炎黄上古遗民。
其中为首的老者，身形微微佝偻，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屈的脊梁，他抬手抚过胸前绣着的龙腾纹路——
那龙纹用金线勾勒，虽历经沧桑却依旧鲜活，只是老者的指腹在触碰到纹路时，不由微微抖动，像是在抚摸一段沉重的过往。
他浑浊的目光望向夜君莫远去的那方云雾缭绕的海域，那云雾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将东海深处的景象彻底遮蔽。
老者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夜君莫大人身为当代人族扛鼎人物，为了让我人族在三界各族中脱颖而出，让我人族疆土往东扩充了十万里之遥。可如今……如今竟被伏羲老祖宗派人针对！这世道，何时才能让我一族真正停下来喘口气啊！”
话音落下，其余四位遗民皆是沉默。
只有海风在他们耳边呜咽，像是在应和着这份悲凉，又像是在诉说着人族千百万年来的苦难。
有位中年模样的遗民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海风吞没：“当年妖魔大战，三界生灵涂炭，我人族躲在深山洞穴里，靠野果和树皮充饥，稍有不慎就会被妖魔抓走当口粮，那是夹缝求生的苦；”
“后来神魔乱舞，昊天下劫，九天神雷劈碎了我们的城池，魔神的黑爪撕碎了我们的家园，人族险些被灭族，若不是先祖们用血肉筑起防线，我们早就成了三界的历史；”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出了夜君莫大人这样的奇才，他年纪轻轻就能问鼎神帝，并一手构建神庭，护佑我人族安稳，本以为好日子要来了，可到头来，连自家老祖宗都要这般折腾……”
“呵～”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冷笑陡然从四方天地传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众人心头，让原本沉重的气氛瞬间多了几分尖锐的嘲讽。
紧接着，只见周遭的虚空缝隙、云层深处、礁石背后，一道道身影接连显现——
有头生双角的古族，有背生双翼的羽族，有身披鳞甲的海族，还有身形矮小的地精，各族生灵汇聚于此，目光里满是看戏的戏谑。
各种挖苦、嘲讽的声音此起彼伏，密密麻麻地笼罩了这片海域，像是无数根细针，刺得人族遗民们脸色发白。
“你们这些打不死的小强，倒还有脸在这感叹？”一道尖细的声音从羽族生灵口中传出，他扇动着彩色的羽翼，悬浮在半空中，语气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汝等一族的当代人皇夜君莫，身陷困境，被伏羲的人堵在东海打，你们不第一时间提刀冲上去为他解围，反而等事情平息了，才敢冒出头来感天叹地，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真是虚伪至极！”
“就是就是，”另一道粗哑的声音紧随其后，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古族，他双手抱胸，不屑地瞥了眼人族遗民，
“他们人族，向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平日里喊着‘人族齐心，其利断金’，真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只敢事后跳出来说些漂亮话。我看啊，这夜君莫就算真栽了，也是你们人族自己不争气！”
“依刚刚那个猩红女皇之言来推断，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个身披青袍的妖族生灵试图从正面解读，他捻着胡须，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伏羲可是人族的始祖，他突然派人针对夜君莫，说不定是在考验他呢？毕竟夜君莫刚拿下东海主权，风头正盛，年轻人容易心高气傲，伏羲或许是想借此磨磨他的性子，好把他培养成真正能撑起人族的栋梁。”
可这话刚说完，就被一道嗤笑打断。
说话的是个海族老者，他浮在浪涛之上，周身环绕着水汽：
“这种鬼话你也信？伏羲何等人物？活了数万万年，见识过的奇才多了去了，若真想培养夜君莫，有的是温和的办法，何必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依我看，怕是夜君莫拿下东海后，野心太大，会脱离伏羲的掌控，才惹得这个人族老祖宗不满，这是在敲打他呢！”
“不对不对，”又有个地精跳出来反驳，他个头虽小，声音却不小，“你们忘了？刚才那个猩红女皇可是亲口说，伏羲请夜君莫前往人皇洞共事了？若是真要针对他，何必这般多此一举？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伏羲的计谋，想借此试探各族的反应？好把人造神军团交给夜君莫。”
议论声越来越乱，各族生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质疑，有嘲讽，有猜测，唯独没有几分真心为夜君莫担忧的。
那些生灵一个个目光闪烁，眼神里满是算计——
他们大多是来看热闹的，若是夜君莫真栽了，人族陷入混乱，他们所在的种族说不定能趁机捞点好处；
若是夜君莫能化险为夷，那也能看清伏羲对人族新生代的态度，为日后与人类打交道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