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你好大的胆子,是想死吗?”
高阳公主的声音尖利如刀,她死死瞪着眼前这位禁军统领,凤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
“公主息怒,息怒啊。”
房遗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高阳的后背。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房遗爱便转头看向李羡,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几分警告:
“李侍卫,这里是高阳公主府,不是你禁军衙门。
不管你奉了谁的命令,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对公主放尊重些!”
他虽为驸马,却也知道李羡是父皇李世民的心腹,不敢太过强硬,只能如此旁敲侧击。
李羡身形挺拔,面沉如水。他对着高阳和房遗爱微微拱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却毫无温度:
“末将李羡,参见公主殿下,参见驸马。”
那态度恭敬,眼神里却满是疏离与冷漠。
“废话少说!”高阳公主厉声打断他,
“你带着这么多禁军闯进来,究竟想干什么?”
李羡抬眼,目光越过高阳,落在了她身后的辩机身上,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奉皇上旨意,捉拿妖僧辩机!此人秽乱宫闱,罪大恶极,皇上有令,立刻将其推赴午门,斩首示众!”
“你敢!”高阳公主猛地尖叫一声,不顾身体的虚弱,一把将辩机拉到自己身后,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狮,
“谁也别想带走他!李羡,你要是敢动辩机一根手指头,本公主……本公主就死在你面前!”
“公主殿下,请自重。”李羡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前逼近,
“这是皇上的金口玉言,君无戏言,末将只是奉旨行事。还请公主行个方便,不要让末将为难。”
他身后的禁军士兵也跟着向前一步,甲胄碰撞,发出整齐的铿锵声,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方便?”高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甚至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我父皇他,他怎么能如此狠心!李羡,你今天只要敢带走辩机,就必须先踏过本公主的尸体!”
李羡的眉头终于紧紧皱了起来。他看着高阳公主摇摇欲坠、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犹豫。
公主毕竟是皇上的爱女,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确实担待不起。
可是,皇命难违,他身为禁军统领,职责所在,又不能退缩。
“公主,”李羡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却依旧坚定,
“皇上的旨意,末将不敢不从。请公主不要为难臣下。”
“为难你?”高阳公主惨然一笑,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好,好一个不敢不从!李羡,本公主要求你,现在就带我去见父皇!
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如此绝情!不然,今日之事,你我都别想善了!”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站立不稳。
“高阳,你别激动,别激动!”
房遗爱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担忧,
“我陪你去,我陪你一起去见父皇,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他看向李羡,眼神里带着哀求,
“李统领,你看公主都这样了,能否通融一下,先让公主去见皇上一面?”
李羡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的辩机却轻轻握住了高阳公主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稳定,给了高阳一丝力量。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满眼的心疼与担忧,声音温和却清晰:
“公主,莫要为了辩机,伤了自己。皇上既然有旨,辩机坦然受之便是。”
“辩机!”高阳公主转过头,看着他平静的脸庞,泪水流得更凶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不能死,我们都不能死!”
——
不一会儿的功夫,房遗爱搀扶着高阳来到了李世民面前。
高阳公主跪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寂般的绝望气息。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世民看着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股因“秽乱宫闱”而生的怒火,被一种强烈的担忧与心疼渐渐取代。
他终究是她的父亲。
他快步走下龙椅,来到高阳身边,伸出双手,想要扶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高阳……”
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她,高阳却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瑟缩了一下,本能地向后躲开了。
那躲闪的动作,像一根细针,狠狠刺痛了李世民的心。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恳求:
“父皇,你放过辩机,好不好?”
“放肆!”李世民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温情,被这声“辩机”瞬间点燃。
他猛地收回手,积压在心底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目光如炬,狠狠扫过一旁同样垂首而立的房遗爱,厉声喝道:
“房遗爱!”
房遗爱浑身一颤,连忙应道:“臣在!”
“高阳年幼无知,被妖僧迷惑,你也不懂事吗?”
李世民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房遗爱耳膜嗡嗡作响,
“妖僧辩机祸乱宫闱,辱没皇家颜面,此等罪孽,死不足惜!
你身为驸马,为何不加以规劝,反而纵容至此?”
房遗爱深深低下头,不敢与李世民那威严的目光对视,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父皇息怒。臣以为,公主心中快活,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公主开心,臣什么都愿意。”
“你!”李世民被房遗爱的“执迷不悟”气得七窍生烟,他指着房遗爱,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简直就是胡闹,无可救药。
朕告诉你,高阳,辩机非死不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以为这只是你和他两个人的私事吗?你的名声,皇家的颜面,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你都不顾了吗?”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高阳心上:
“这已经不是你任性撒娇的时候了!为了大唐的体面,为了李家的尊严,辩机必须死!”
高阳怔怔地听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她彻底吞噬。
“父皇……”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破碎的呼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控诉,
“你是想逼死儿臣吗?”
话音未落,高阳的身体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高阳!”李世民心中大惊,连忙伸手,想要扶住她。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高阳已经昏倒在了房遗爱的怀里。
“传太医!快传太医!”李世民对着门外厉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慌乱。
可当太医说,只需安心静养时,李世民的心里又满是冷漠。
“房遗爱,照顾好高阳。时间会冲淡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