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越来越近,老龟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这小到快要看不见的不速之客上。
狐半棠抬头与老龟对视着,老龟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警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后,老龟缓缓转回头,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木筏轻轻碰到了龟甲边,因为龟甲边缘有天然的褶皱和隆起,可以勉强攀爬。
狐半棠在上去前与鸦羽说道【我上去看看,鸦羽你在这里警戒,如果它有异动,马上将我拉回来然后把木筏移走。】
鸦羽分出一条藤蔓缠绕上狐半棠的腰:知道了主人~
狐半棠抓住龟甲上的褶皱和海草,开始攀爬,龟甲的表面湿滑,爬起来很费劲但并非不可行。
几分钟后,狐半棠就翻上了龟背,踏上了这座活体岛屿。
脚下是坚实的“地面”,而不是摇晃的木筏,这种感觉是久违了。
空气似乎都不同,带着泥土、植物和淡淡淡水的气息,冲淡了海风的咸腥。
狐半棠站稳后开始警惕地环顾四周,近看,那些白色石质废墟就更加残破了,藤蔓几乎将它们完全包裹。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住在这里,难道是人鱼?】
【塞壬更配这个游戏不是吗?】001抓住狐半棠的一缕干枯头发,悠悠说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狐半棠走向中央那个水洼【但……也有吃人的人鱼嘛。】
001耸耸肩:不管是什么她们都得警惕些。
靠近了水洼后狐半棠能闻到清新水汽,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点,尝了尝——清冽甘甜,是真正的淡水!
水量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形成一个浅潭,底部有细泉眼在不断涌出。
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泉眼,但是现在这个淡水正是她需要的!
001看着正在拿塑料桶的狐半棠赶忙说道【宿主一会装水吧,我们先逛逛,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行。】
狐半棠放下塑料桶,绕过水洼,走向那些残垣断壁,将藤蔓拨开,石壁上的雕刻依稀可辨,是波浪、船只和一些跪拜的人形。
【是在祭拜什么呢?】
【旧神?】001猜测。
【不知道。】
狐半棠摇了摇头来到几块倒塌的石板下,翻开石板后她发现了一些陶器的碎片,做工粗糙。
探索完废墟区域,狐半棠又查看了那几株矮树和灌木,树木不高但枝叶茂密,还长着不少果子,可惜狐半棠看了,这些果子有毒不能吃。
在灌木丛中还有一些小浆果,还有几丛可食用的、略带咸味的耐盐植物。
一切看起来都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狐半棠开始觉得自己陷入了幻境,甚至掐了自己一下。
【这里太诡异了。】狐半棠背过手抽出傲狠,警惕的扫着四周。
就在狐半棠小心谨慎往前走时,苔藓边缘一丝极其不协调的线条引起了狐半棠的注意。
那不是龟甲天然的纹路,也不是植物藤蔓,狐半棠蹲下身,小心地拨开那层厚厚的、湿冷的苔藓。
【这是什么东西?】
苔藓下的“甲壳”颜色更深,在触碰到时,一种熟悉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了上来。
狐半棠右眉一跳,用力扒开更多的苔藓,那些被覆盖的纹路逐渐显露
扭曲的、非自然的线条,纠缠环绕在一起,中心是一个仿佛在蠕动又仿佛在凝视她的抽象图案。
是雕像!
不!是一个缩小了无数倍,但形态、气息都与珊瑚岛上那个雕像如出一辙的诡异浮雕!
这个浮雕竟然被刻到了这老龟的背甲之上,被厚厚的苔藓和时间掩埋,要不是她仔细还发现不了这个浮雕!
狐半棠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如果这个龟甲上被人刻了浮雕,那……
淡水?食物?安全的落脚点?难道都是假象?!
这浮雕为何会被刻在这里,是谁刻在上面的?它也是旧神的眷属吗?
这老龟表面的平静是本性如此,还是更深沉的伪装?那淡水、那植物,是否也已经被污染了?
如果这龟背上的泉水、果实都带着那种潜移默化的侵蚀呢……
那她刚才还尝了那水……
干!
“呸呸呸!”
狐半棠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疯狂的漱口。
001看着她默默说了一声【宿主,你都咽下去了,漱口有什么用呢?】
【万一有用呢!】狐半棠吐出最后一口水,抬手擦了擦嘴角。
【先离开吧宿主!】
对对对先离开这里。
【鸦羽!】
缠绕在腰间的藤蔓绷直,迅速将狐半棠后扯,直到狐半棠回到木筏上。
灵气化作无形的船桨奋力划水,木筏向后窜去,迅速与那庞大的老龟拉开了距离。
狐半棠回过头去看,那只老龟依然静静地浮在那里,对她们的来去毫无反应。
阳光依旧照耀着它背上的森林和清澈水洼,宁静而美好。
但……狐半棠只觉得遍体生寒,那宁静之下,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恐怖,而她刚刚,差一点就踏进了一个温柔的陷阱。
【我刚刚居然还想契约它,我是不是脑子长泡了?!】狐半棠注视着越来越小的老龟,恨不得抬起手敲自己两拳。
【幸亏没有契约。】
001都不敢想象,如果宿主跟这个老龟契约了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我长记性了……】
狐半棠下意识地抬起手,看向自己刚刚触碰过那浮雕的手指,她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寒意。
【001检查一下我,如果有问题我们马上换位面。】
狐半棠说完先开始摸自己的脖颈、耳后、手臂,寻找任何最有可能冒出的鳞片的地方。
【宿主放心吧,你暂时没有长鳞片。】001说完还是给狐半棠扫描了一下,确定没有异常后它也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狐半棠放下手,她也不敢饮用除自己储备外的其他淡水了。
【宿主是彻底长记性了。】001看着满脸后悔的狐半棠摇摇头。
【长记性了!】
这下是彻底长记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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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我观察了几个小时后,狐半棠确定自己并没有变异,伤口没有恶化,神智清醒,也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冲动或幻觉,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不少
但为了转移注意力,狐半棠必须转移注意力,比如对照一下照片和龟甲!
对,再看看照片跟龟甲,应该有什么她忽略的地方!
狐半棠再次取出那两块龟甲碎片,放在木筏上相对平整的地方,又从背包里找出拍的那些古籍照片一张张的翻看。
这些古籍文字又晦涩难懂,需要集中精神,一行行、一个个图案地对比。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阳光逐渐西斜,海风带着凉意吹拂。001守在宿主身边,鸦羽也偶尔轻轻摆动一下藤蔓。
没有顿悟,也没有灵光一闪……
龟甲上的纹路与古籍照片上有诸多相似也有诸多的不相似。
狐半棠苦恼的抠抠头,算了不看了不为难自己了,还是先老老实实的捞物资找龟壳吧!
一天就这么的过去了,狐半棠早上起来钩物资的时候,在一团墨绿色海草中,发现了几片不同寻常的贝壳碎片。
这些碎片不是常见的扇形或螺旋形,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不对称的形态,表面还有类似增生形成的暗红色脉络。
【污染已经那么严重了吗?!】
【第三阶段了肯定很严重了。】001来到狐半棠的身边,看着贝壳说道。
狐半棠小心地将这几片贝壳碎片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木板上。
【001,帮我记录一下,贝壳形态异常,色泽暗沉,有增生迹象】
说完后狐半棠也在一个小本子用笔简单勾勒了一下形状,并标注了发现时间和周围水域特征
上午的打捞收获平平,除了那几片古怪的贝壳碎片,就是些常规物资。
午间,狐半棠坐在汲阳花旁,一边吃着自热火锅,一边看着001的面板
面板上是龟甲碎片的拓印图、龟岛上雕像的素描、古籍照片的关键截图、之前遭遇的各种怪鱼特征速写以及异常贝壳碎片扫描图。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狐半棠尝试将龟甲拖到一张古籍照片上做对比,除了一小段波浪有联系,其他就没有联系了。
【没什么用,下一张!】
001帮忙将老龟那个浮雕的某个奇怪的局部与长尾怪鱼叠放,看不出什么相似的……
【再来。】
在001的帮助下,狐半棠总算找到了些许的相似之处,但,用处不大。
下午,狐半棠决定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内,做一次小范围的巡航观测。
主要目的是在寻找物资和龟甲的同时,记录下这片海域的特征
如海水的颜色深浅变化、主要的洋流方向、常见漂浮物类型、云层的形态、以及海鸟的活动规律。
差不多巡航了两个小时后,狐半棠发现了一个黑点【什么东西?】
【鱼怪呗。】001说道。
【我再仔细看看。】
狐半棠调整焦距,紧紧追着那个黑点,终于,在那黑点又一次跃出水面时,她看清了——那是一只海豚!
与其说是海豚不如说是个类似海豚的生物。
它有着流线型的身体和背鳍,但皮肤颜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深色的斑点或疤痕。
这个生物的动作迅捷,但似乎带着一种焦躁,它在海面上迅速游弋,不时做出急转弯或下潜的动作,就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追击者,又或者……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突然,那只“海豚”似乎发现了木筏,它猛的调转方向,径直朝木筏冲了过来,速度极快!
【鸦羽警戒!】
狐半棠立刻放下望远镜,抓起了身边的步枪,鸦羽也迅速从松弛状态绷紧,准备应对冲击。
然而,就在距离木筏还有二十多米时,那只“海豚”跃出水面,做了一个难度极高的扭身动作,然后“噗通”一声,重重砸回海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它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开始绕着木筏,不规则地绕圈游动。
那灰白色的身体在海水中时隐时现,不时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嘶音,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警告,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哀求?
狐半棠没有开枪,她紧紧盯着这只行为怪异的生物。它似乎不是想攻击,而是在传达什么信息,或者……在寻求帮助?但它的状态明显不正常。
绕了四五圈后,那只“海豚”突然停止了游动,浮在水面上,侧过身体。
在那一瞬间,狐半棠看到它身体侧面靠近背鳍的下方,有一片皮肤的颜色格外的深
那不是皮肤本色,也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一片在蠕动、在侵蚀周围健康皮肉的诡异阴影,形状就像是章鱼的吸盘。
还没等狐半棠看得更清楚,那海豚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痛苦的嘶鸣,然后扎入深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圈逐渐扩散的涟漪。
【什么……我怎么没有看懂它在干什么呢?】
狐半棠收起枪没有看懂这只海豚的操作,她翻下栏杆来到木筏边蹲下观察。
【001记录一下】狐半棠对着001说道【时间,坐标,生物形态:类似海豚,灰白色皮肤,深色斑点,行为焦躁痛苦,疑似被某种……侵蚀性创伤感染,生物最终表现:警示或求助后逃离。】
【记录完了宿主。】001收起面板跟狐半棠说。
【好。】
狐半棠眉头微皱,海水幽深,什么也看不到,那只海豚,是偶然被某种深海怪物所伤,还是……也接触了类似雕像那样的东西?
【001你说那个海豚还会出现不?】狐半棠收回目光,再次回到二楼拿起望远镜观察。
【难!】001扫描着海底,摇了摇头【下次再见它可能就只剩下骨头了,可能骨头也没有。】
狐半棠:……她就不该问。
很快夕阳西下,狐半棠控制木筏往东去,然后便收回了灵力,让木筏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