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的身影被那灰黑色的噬生能量彻底吞没的瞬间,张少轩和秦骁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光罩之外,那片区域仿佛化作了生命的禁区。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处于能量中心的千寒,身体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他那一头墨黑的长发,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失去了所有光泽,从发根开始,迅速蔓延开一片死寂的灰白,随即又转为如同冬日初雪般的苍白!紧接着,白发开始干枯、断裂,如同深秋的落叶般簌簌脱落!
他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姿,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饱满的肌肤失去了所有弹性与光泽,迅速布满深壑的皱纹,变得如同千年老树皮般干瘪、毫无生机。英俊冷毅的面容此刻沟壑纵横,眼窝深陷,只剩下那双眼眸,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要穿透这噬生的能量,看清其本质。
短短十数息时间,那个惊才绝艳、曾令昆仑界为之侧目的寒离道,那个与他们并肩作战、冷峻强大的千寒,已然变成了一个生机几乎断绝、垂垂老矣、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枯骨的白发老叟!
“千寒!”秦骁目眦欲裂,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想也不想,体内浩然正气轰然爆发,就要一步踏出防护光罩,冲进去将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强行拽回来!
“站住!”一声低吼如同惊雷在秦骁耳边炸响。张少轩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秦骁感到一阵生疼。
“你现在冲进去,把他拽回来,那他此刻承受的这一切,他正在飞速流逝的生机,就变得毫无价值了!”张少轩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他的眼睛同样死死地盯着外面那迅速衰老的身影,眼眶泛红,血丝遍布。天知道,他内心是何等的煎熬与撕扯!理智与情感在进行着惨烈的搏杀。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千寒替换回来,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噬生之痛!但他不能!他是队伍的支柱,他必须保持冷静,哪怕这冷静需要以撕心裂肺为代价!
“我们要相信他!”张少轩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千寒并非凡人!他历经轮回,见识远超你我!他既然敢出去,既然说这能量有古怪,就定然有所发现!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他说这话时,自己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挪到了防护光罩的最边缘,身体前倾,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而不自知。他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了克制自己那几乎要失控冲出去的冲动上。
就在两人内心饱受煎熬之际,千寒的状况再变!
他周身的皮肤不再仅仅是布满皱纹,而是开始龟裂,如同久旱的土地,甚至隐隐有化作飞灰的迹象!生命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
“嗡!!!”
一声充满愤怒与不屈的剑鸣,猛地从千寒那近乎枯朽的体内爆发!噬魔剑感应到主人生命的急速凋零,自主复苏,化作一道妖异的血光冲天而起,悬浮在千寒头顶!
剑身之上,爆发出滔天的血红光芒!那红芒并非简单的光,而是如同由无数冤魂厉鬼凝聚而成,发出尖锐刺耳、足以撕裂神魂的嘶吼与咆哮!道道红芒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疯狂地绞杀、冲击着包裹千寒的灰黑色噬生能量,硬生生地将那浓郁的死亡气息逼退、推挤出去一小片区域!
然而,噬魔剑的爆发,似乎激怒了这片绝地的规则。更多的噬生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前赴后继地冲击着那血红色的剑芒领域。噬魔剑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颤抖,那原本炽盛的血色红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灰黑色的噬生能量如同附骨之疽,开始逐渐侵蚀、包裹向噬魔剑的剑身本身!
谁都看得出来,噬魔剑虽凶戾无匹,但在这代表了宇宙轮回一部分的噬生能量面前,依旧落了下风。若继续僵持下去,这柄伴随千寒征战无数岁月的混沌魔剑,其内的灵性必将被吞噬一空,最终沦为一柄毫无灵性的凡铁!
而对于身边这惊心动魄的守护与抗争,处于能量中心的千寒,似乎毫无所觉。
或者说,他即便知道,此刻也无暇他顾。
他的全部心神,所有的意志,都沉浸在了对周身那无处不在的噬生能量的感悟与推演之中。他将自己的感知力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将每一缕侵入体内的噬生能量小心翼翼地“剥开”、“揉碎”,仔细品味着其中蕴含的每一丝规则韵律。
生机在疯狂流逝,寿元在急速燃烧,但这极致的毁灭过程,反而让他对“生”与“灭”的界限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不是吞噬……绝对不是简单的吞噬……”一个念头在他近乎凝固的思维中顽强地闪烁,“吞噬是掠夺,是占有。但这股力量……它更像是在剥离,在转移……将生机从生命体中强行抽离,然后……送往某个未知之地?”
看似结果都是生机消失,但其内在的规则运作方式,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就在他感觉自己最后的意识也即将被无尽的虚无吞没,噬魔剑的悲鸣在他心神中越来越微弱之际——
轮回!
翠婆婆曾经的话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璀璨流星,猛地击穿了他思维的隔膜!
“三花绝地……浩瀚轮回……”
这两个关键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大门!
轮回!
他是谁?他是寒离道,更是千寒!他是真正感悟过轮回境,并且在那永恒的轮回界中,历经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沉浮与磨砺,最终凭借无上意志踏破轮回,觉醒归来的存在!
若论对这一方宇宙中“轮回”道则的感悟,他千寒,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刹那间,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他觉得这噬生能量古怪?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纯粹的毁灭之力,它是轮回道则的一种具象化体现!噬灵(剥离能量)、噬神(剥离意识)、噬生(剥离生机),这三花,根本就是宇宙在进行宏大“轮回”时,用以清理旧有秩序、回归本源的三大步骤!这就是翠婆婆口中“浩瀚也会轮回”的真相!
那么,这些被剥离的庞大能量、神魂、生机,最终被转移到了哪里?是宇宙的起源之地,等待下一次的喷发?还是……被某个无法想象的至高存在,如同收割庄稼般随手取走?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个古老而冰冷的念头闪过,但千寒没有继续深思下去。那个层次,远非现在的他所能触及和理解。况且,他也没有时间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噬魔剑的哀鸣越来越弱,仿佛随时会断绝联系;而他自己,那最后一丝维系着意识的生机之火,也即将彻底熄灭!
“轮回……既是终结,亦是开始……”
明悟涌上心头的刹那,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开始自他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最深处滋生。那是在轮回界中沉淀了无数岁月、早已融入他灵魂烙印的轮回之力!
在此地,在这充斥着轮回道则显化的绝地之中,这份力量如同种子遇到了最合适的土壤,水到渠成般被唤醒、被引导,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一股微弱的、仿佛能搅动时空长河的奇异波动,自千寒那干瘪的躯体中弥漫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吞噬他生机的灰黑色噬生能量,在接触到这股微弱波动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君王,变得温顺下来!虽然依旧环绕,但那种强行剥离、湮灭生机的恐怖效果,骤然停止了!
千寒心中狂震!
他猜对了!这噬生能量,果然是轮回道则的一部分!而他所感悟的轮回之力,正是与之同源,甚至……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没有丝毫犹豫,千寒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开始疯狂运转那新生的、尚且微弱的轮回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