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天涯府邸,笼罩在一片悲戚与肃杀之中。赵阔雷与陆宇的灵堂已然设好,白幡飘动,烛火摇曳。沈青烟眼眶通红,强忍着悲痛主持祭奠事宜。府中护卫人人面带悲愤,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怒火。
南宫天涯站在灵前,身形依旧挺拔,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布满了血丝与冰寒。他亲手为两位忠诚的部下整理好遗容,每一个动作都沉重如山。李易乾静立一旁,这位见惯风浪的仙剑门高手,此刻面色也凝重无比,他看着好友紧绷的侧脸,心知这份仇恨已刻入骨髓。
“去密室。”南宫天涯看了李易乾一眼,沙哑开口。他必须尽快了解昨夜发生的全部细节。
雪葵修炼的密室内,禁制已被修复,但残留的血煞之气与冰焰碎片依旧诉说着昨夜的激战。此时雪葵盘坐在寒玉台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淡金色的血液浸湿了衣襟,花灵本源受损极重。
南宫天涯与李易乾快步走入。当看到雪葵的伤势时,他眼神一凛,立刻上前,掌心发出一股精纯柔和的灵力,缓缓输入雪葵体内,助她稳定紊乱的气息,修复受损的经脉。他的灵力中正平和,带着勃勃生机,正是雪葵此刻最需要的。
“南宫…大人…”雪葵虚弱地睁开眼,看到南宫天涯,眼中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被急切取代,“他们…拿走了药灵胚…”
“我知道。别急,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南宫天涯声音放缓,但输入灵力的手稳定如山。
雪葵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体内的剧痛,断断续续地说道:“风隐空…他破开禁制…盗走了药灵胚…我与他交手…被他重伤…他…他的实力恢复得太快了…而且他的力量里…多了一股…阴狠的毒性…”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关键是…石衡…他阻止了风隐空杀我…我看得出来…他对那药灵胚志在必得…南宫大人…我研究这药灵胚三四载…虽未能完全了解其奥秘…却也窥得一些皮毛…”
“这药灵胚…虽是被制造出来的最低等的药灵…但其内在…潜藏着一股…庞大而邪恶的能量…它并非死物…更像是一种…拥有原始本能的生命种子…”雪葵的话,尤其是‘生命种子’这四个字让南宫天涯和李易乾神色更加凝重。
“雪葵姑娘,它有何特殊能力?”李易乾沉声问道。
雪葵凝聚精神,缓缓道出她的发现:“第一,精神奴役。它能释放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精神波纹,直接侵蚀生灵的识海。修为不足或心志不坚者,会被瞬间控制,沦为绝对服从的傀儡,保留生前战斗本能与灵智,却完全听命于掌控药灵胚之人。”
“第二,血肉转化。我发现它不仅能控制活物,更能侵入刚死不久、躯体尚存的尸体。被其力量侵染的尸体,会快速异变,转化为一种我称之为‘药人’的怪物。这些药人…铜皮铁骨,防御力极其惊人,寻常刀剑难伤,且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不畏死亡。更可怕的是…它们体内会孕育出新的‘药种’,通过抓伤、撕咬,甚至血液飞溅,都能将这种异变传染给其他生灵,如同瘟疫般扩散…”
“第三,能量同化与增幅。这药灵胚本身似乎能吞噬、同化各种属性的能量,尤其是阴邪、剧毒之力,并以此壮大自身。若被石衡这等身怀绝世毒功之人得到…他很可能试图将药灵胚与自身毒功融合。一旦成功…他的毒力将发生质变,不仅威力暴增,甚至可能带上药灵胚的奴役与传染特性…届时,他释放的剧毒,或许就不再是单纯的毁灭,而是…制造药人大军的源头。”
雪葵每说出一条,南宫天涯和李易乾的心就沉下一分。药灵胚的这三种能力,无论哪一种流传出去,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若三者结合,再加上石衡和风隐空这等魔头操控…后果不堪设想。
“竟有如此邪物…”李易乾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南宫天涯,“南宫兄弟,这个石衡身上的毒功,诡异霸道至极,绝非寻常传承。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南宫天涯缓缓收回为雪葵疗伤的手,眼神望向虚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他声音低沉,带着回忆与凝重:“蜃毒天蝎…乃上古时期便存在的邪毒凶兽,非妖非魔,秉天地至邪至毒至凶之气而生。它修为滔天,按照妖兽的修为划分,已臻八阶巅峰,半步即可踏入更高层次,更拥有两种极可怕的手段。其一,便是那诡异莫测的幻象之力,其千幻蜃气能编织出足以乱真、侵蚀神魂的永恒幻境,让人沉沦其中,自我毁灭。其二,就是它那身万蜃蚀天毒,其毒不仅腐蚀肉身元神,更能污秽法宝灵气,中之若无独门解药,必死无疑,且魂飞魄散,真灵不存。”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磨灭的震撼,继续道:“当年,我与灭尘前辈来到摘星崖下一处上古战场遗迹时,发现此地毒气弥漫,煞气冲天。我们深入其中后发现了蜃毒天蝎踪迹,据灭尘前辈推测,它已吞噬了崖底深渊积累万年的秽气与无数误入生灵,正在凝聚万毒邪丹,企图冲击更高境界。一旦功成,它必将荼毒整个摘星崖乃至更广袤的天地。”
“前辈当时是金仙后期的修为,实力虽略逊一筹,但他心怀苍生,为免浩劫,毅然在那绝险之地出手阻截。”
随着南宫天涯的讲述,一场惨烈的旷世大战在李易乾和雪葵脑海中缓缓浮现,那场史诗般的对决仿佛就在他们眼前。
那场大战,始于一片扭曲的七彩迷雾。蜃毒天蝎甚至未曾完全显露真身,只是张口一吐,千幻蜃气便笼罩了整个摘星崖。刹那间,天地变色,南宫天涯只觉得眼前景象骤变,时而置身无边炼狱,烈焰焚身;时而坠入温柔之乡,心魔丛生;时而面对无数死去的亲友哀嚎索命……那幻境直指道心破绽,虚实交织,连他的护体仙光都开始摇曳不稳。
然而对于这恐怖的环境,灭尘面容古井无波,他立于虚空,长衫无风自动。他并未急于出剑,而是手掐剑诀,口诵玄音:“破妄慧剑!”
这慧剑并非实体剑招,而是一道无形无质、澄澈如琉璃的剑意自他眉心斩出。剑意所过之处,七彩迷雾快速消散,那些逼真无比的幻象发出无声的尖啸,层层破碎。隐藏在幻境深处的蜃毒天蝎发出一声惊怒的嘶鸣,其赖以成名的幻术,竟被对方以道心慧剑轻易勘破,如何不发怒。
幻术被破,蜃毒天蝎终于显露出其恐怖的本体。山岳般大小的漆黑蝎身,甲壳上布满扭曲的毒纹,尾部那根闪烁着幽暗光芒的毒钩,仅仅是晃动间,便让四周空间泛起腐蚀的涟漪。
它彻底暴怒,施展万蜃蚀天毒,张口喷出滔天毒浪。那毒液并非寻常之水,而是凝聚了世间万毒精华的蚀魂毒元,色泽暗紫,所过之处,连光线和空间似乎都被腐蚀,形成一片绝对的死亡领域。
“来得好!”灭尘眼神一凝,暴吼一声。他并指如剑,向前一点:“剑破八荒!”
“锵!”他背后的古朴仙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璀璨光柱。光柱一分为八,演化地水火风、雷霆山泽种种异象,携带着无以匹敌的毁灭之力,悍然撞入滔天毒浪之中。
“轰隆隆!”能量疯狂对撞、湮灭。毒浪试图侵蚀剑光,剑光则不断撕裂毒元。刺耳的嗤嗤声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个摘星崖都在剧烈颤抖,崖壁崩裂,仿佛末日降临。灭尘的剑光至阳至刚,生生在无尽的毒海中开辟出一片净土,但那蚀魂毒元的顽固与反扑也极其可怕,不断消耗着剑光的威能。
久攻不下,蜃毒天蝎凶性大发,燃烧本命毒元,尾部毒钩骤然**,凝聚其毕生修为,化作一道洞穿虚空的万蜃灭绝毒光,直射灭尘头部。这一击,蕴含极致的毒灭之力,威力已无限接近更高层次。
面对这绝杀一击,灭尘面色前所未有的肃穆。他双手缓缓抬起,周身气息与整个仙剑,乃至与这片天地的法则产生了共鸣。
“邪毒秽物,荼毒苍生,当诛!以吾剑心,引寰宇之力,万灭寰宇剑!”此招乃他自创的至高剑道,超越仙剑门五圣妙法中排在第二的剑破八荒,蕴含其一生对“寂灭”与“新生”的感悟。
仙剑消失了。不,并非消失,而是化为了“无”。一道无法用颜色与形状来形容的剑痕出现在天地之间。它仿佛是所有物质的终点,所有能量的归宿。时间在它周围凝滞,空间在它面前折叠。
那剑痕轻轻向前一抹,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只见那道足以灭绝一方世界的万蜃灭绝毒光,在触及它的瞬间,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紧接着,剑痕掠过了蜃毒天蝎那山岳般的躯体。顷刻间它那坚不可摧、能抵御寻常金仙攻击的甲壳,如同风化的沙雕,从头部开始,寸寸瓦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连其内磅礴的生命精气与剧毒本源,都被这股毁灭之力彻底抹除,肉身彻底毁灭。
然而,就在蜃毒天蝎肉身彻底湮灭的刹那,其核心处,那枚凝聚了它绝大部分本源与邪毒意志的毒魄晶核却顽强地留存了下来。晶核剧烈震颤,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试图破开虚空遁走,继续为祸。
施展这招万灭寰宇剑对灭尘消耗极大,此时他面色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但他强提一口仙气,双手结出无数玄奥符印,引动摘星崖底残留的古阵之力。
“封!”无数金色的锁链自虚空探出,缠绕上那枚试图逃窜的毒晶核。锁链与晶核的邪毒之力激烈对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灭尘以莫大法力,生生将晶核内约六成最精华、最本源的毒力与邪魂意志剥离并封印……
“到我离开摘星崖时,灭尘前辈吩咐我找个地方,或永久封印毒魂晶核,或借助神器将之摧毁。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没来得及处理毒魂晶核,石衡他竟在我的密室里找到了那颗蜃毒天蝎的毒魄晶核,并将其吞食…他继承了那上古邪兽的力量,却也承受了其邪毒的反噬与残缺本能的侵蚀,心性大变,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南宫天涯声音带着无尽的痛惜与沉重。
灭尘与蜃毒天蝎的那场旷世之战,李易乾听得心神摇曳,面色惊愕。剑破八荒的煌煌天威,万灭寰宇剑的寂灭恐怖,以及那最后惊心动魄的封印过程……这一切都远超他平日接触的层面。他这才彻底明白,石衡身上背负的是何等恐怖、何等不祥的力量与宿命。
“如此说来…这石衡,已成大患!”李易乾语气沉重,“他与风隐空联手,目标明确,只怕就是你和水月阁。而且别忘了还有北虻九妖,银刺白仙、黑毛猿王、阴冥蟒君死在我们手里。剩下的那六妖,据我所知,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实力恐怕比死去的这三个只强不弱。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眉头紧锁,继续分析:“还有那些一直隐藏在暗处,身份不明的黑袍人…他们图谋甚大,实力深不可测。这几方势力若是因利而聚,勾结在一起…南宫兄弟,只怕这凤阳城都将面临一场无法控制的浩劫。”
南宫天涯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寒玉台上摩挲。李易乾的分析,与他心中的忧虑不谋而合,局势正在滑向一个极其危险的深渊。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青烟快步走入,虽然面带悲戚,但眼神却带着一丝急切:“南宫大人,李少侠,燕于飞少侠来了,说有要事相告!”
南宫天涯与李易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燕于飞此时前来,必有重大消息。
两人立刻起身,快步走出密室,来到前厅。只见风尘仆仆的燕于飞正等在那里,见到二人,也来不及寒暄,直接沉声道:“南宫大人,李少侠,情况不妙。据我安插在城主府内的眼线冒死传出的消息,这两日,李英箐动作频频。”
“她秘密召见了古天门、兰亭山庄、寻武宗、天星教这四大势力的门主,密谈许久,内容不详,但绝非好事!”燕于飞语气急促,眼中精光闪烁,“更值得注意的是,她派出了三名心腹高手,于昨日深夜悄然离府,行踪诡秘,不知去向!”
南宫天涯眼神瞬间锐利如剑。李易乾面色凝重,缓缓道:“古天门、兰亭山庄、寻武宗、天星教…这四家虽不及水月阁和月神殿,但联合起来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李英箐在这个时候秘密召集他们…”
“还有那三个不知所踪的心腹高手…”燕于飞补充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出,定有极其重要的任务。”
南宫天涯负手而立,望向城主府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墙壁。
“李英箐此举,绝非偶然。”他声音冰冷,带着肯定的判断,“她做事向来谨慎,若无外力逼迫或支持,绝无胆量也无能力在此时搅动风云。我想她背后必然是风隐空和石衡在操纵。”
“他们想利用李英箐城主的身份,整合凤阳城的势力,一方面牵制甚至围攻水月阁,另一方面…”南宫天涯眼神一寒,“那三个离去的心腹,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凤阳城内部了。或许…与北虻山,或者其他什么势力有关。”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石衡与风隐空的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着南宫天涯和水月阁笼罩而来。一场席卷各方的巨大风暴,已然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