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洒在开封府西的小巷里,将满地尸体的影子拉得扭曲。陈旸拄着绣春刀,单膝跪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视线死死锁在对面的黑衣女子身上 ——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带来的三十名锦衣卫精锐,就全倒在了巷子里,鲜血浸透了青石板,而那女子的玄色劲装、手中长剑,竟连一滴血都没沾。
“女…… 女侠……” 陈旸的声音发颤,握着刀柄的手都在抖。他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绝顶境修为,跟着正指挥使查过无数大案,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 —— 三十人联手,有刀有箭,有暗器有阵法,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被她像割麦子一样斩杀,甚至没看清她出剑的动作。
黑衣女子缓缓抬眸,正是云莘兰。她的眼神冷得像巷子里的月光,扫过陈旸时,没有半分杀意,却让他浑身发寒。“躲在大内的正指挥使不敢出来,倒是辛苦陈副指挥使,还要亲自跑外勤。”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回去告诉你家指挥使,锦衣卫最近最好当缩头乌龟,别再查魔教的动静,也别盯着天牢 —— 再伸出脑袋,下次就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话音未落,云莘兰突然抬手,指尖一道淡青色内力掠过。陈旸只觉双腿一麻,紧接着是钻心的剧痛,“噗通” 一声栽倒在地,低头看去,两条腿从膝盖处齐刷刷断了,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官靴。
“啊 ——!” 陈旸痛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没敢惨叫。
云莘兰收起内力,语气稍缓:“你是京中有名的音乐家,一手琴弹得极好,我不废你的手 —— 带话只用嘴,断了腿,刚好让你老实待着。” 她瞥了眼巷口,那里隐约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趁现在走,还来得及。黑市上的‘猎人’盯着锦衣卫的人头呢,再晚些,他们可不会像我这样‘手下留情’。”
陈旸浑身一僵。他当然知道黑市的悬赏令 —— 自从李星群被判秋后处斩的消息传开,黑市就贴出了天价悬赏:普通锦衣卫十两银子一颗头,总旗五十两,百户三千两,千户万两,连镇抚使都开到了十万两。那悬赏令没写雇主是谁,却引得江湖上的杀手、流民、甚至落魄的武人蜂拥而至,锦衣卫这几日出门查案,十有八九要被埋伏,死伤已经过百。
他这次带着指挥同知党世英和三十精锐出来,本是为了查大理寺卿被杀的案子 —— 张亦凝报复大理寺后,陛下震怒,让锦衣卫盯着魔教的动静,却没想到刚找到线索,就撞上了云莘兰。党世英也是绝顶境,却连三招都没撑过,就被一剑封喉,死得透透的。陈旸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同样是绝顶境,差距竟能这么大。
等云莘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陈旸才忍着剧痛,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声 —— 哨音细弱,却带着特殊的频率。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匆匆赶来,正是他的弟子子鱼。
“师父!您怎么了?!” 子鱼看到满地尸体和断腿的陈旸,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蹲下身,解下身上的布条,草草给陈旸包扎伤口。
“别…… 别说话,快带我走,回皇宫……” 陈旸喘着气,声音微弱,“去见正指挥使,把这里的事…… 告诉他。”
子鱼咬着牙,背起陈旸,脚步踉跄地往皇宫方向跑。夜色里,巷口的阴影处,几道 “猎人” 的目光闪过,见陈旸被人救走,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 黑市悬赏只认人头,活口没好处,没必要冒险。
与此同时,张亦凝的书房里,烛火摇曳。云莘兰推门而入,将一个染血的包裹扔在桌上,包裹落地时,还能听到 “咚” 的一声,显然是颗人头。
“喏,给你的。” 云莘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张亦凝瞥了眼包裹,没去碰,反而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党世英的人头?黑市的悬赏令不是我发的,你找我要赏钱,找错人了。”
“谁要跟你要赏钱。” 云莘兰翻了个白眼,“黑市是柳家商铺弄的 —— 柳珏怕锦衣卫盯着天牢,影响劫狱计划,干脆用银子砸,让杀手们替她搅局。这颗人头,是谢你之前收拾大理寺的人 —— 自从你把大理寺卿的脑袋挂去菜市场,那些狱卒再不敢给星群馊饭,连夜里都不敢敲牢门了,就差把他当大爷供着。”
张亦凝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对付那些趋炎附势的东西,就得用硬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在西巷伤了陈旸,又杀了党世英,怕是把锦衣卫彻底惹毛了。”
“惹毛了才好。” 云莘兰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好战的锐气,“赵受益要是真急了,想调禁军来围我们,正好 —— 我倒要看看,大启经历了方腊之乱、北方清国压境,还剩多少家底能折腾。禁军主力在东南没回来,京城里的三万守军,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你这正道大弟子,倒比我这个魔教教主还能战。” 张亦凝挑了挑眉,从书架上取下一坛酒,倒了两碗,推给云莘兰一碗,“不过话说回来,你师父钟知音什么时候到?真等行刑那天,朝廷要是派曹彬那样的道境高手拦着,光靠我们俩,未必能护住星群。”
云莘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眼神亮了些:“师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最多十日就到。她老人家从海外回来,带了百草谷的两位长老,都是道境修为 —— 赵受益要是敢派道境高手出手,正好让师父给他们上上课,让他们知道,海外的百草谷,不是好惹的。”
张亦凝闻言,放下心来,仰头喝尽碗中酒:“有钟长老在,那就万无一失了。来,再喝一碗 —— 等星群出来,咱们再好好喝一场,庆祝他死里逃生。”
云莘兰笑着点头,举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碗沿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映着烛火,也映着两人眼底的坚定 —— 为了救李星群,就算与整个大启朝廷为敌,他们也绝不会退缩。
开封府外的官道上,黄昏的余晖刚把商队的影子拉得老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领头的商队老板王老三心里一紧,赶紧让伙计们把货车围成圈,抽出腰间的短刀 —— 这几日京畿不太平,已有三队商队遇袭,连人带货都没了踪影。
可没等他们准备好,十几匹黑马就冲破树林,马上的骑士穿着玄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手里的弯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留下货物,滚!” 为首的骑士大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王老三还想求饶,就见一道刀光闪过,身边的伙计已经倒在血泊里。骑士们的动作快得惊人,砍断货车的绳索,把粮食、布匹往马背上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带着货物消失在树林里。王老三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眼泪都下来了 —— 这趟货是他借了高利贷凑的本钱,如今没了货,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样的场景,接连几天在开封府周围的官道上上演。无论是运粮的商队,还是送绸缎的车队,只要靠近开封府,十有八九会遇到这群神秘骑兵。他们不杀人,只劫货,动作迅捷,来去如风,等官府的人赶到时,连马蹄印都找不到。有侥幸逃脱的商队伙计说,那些骑士的战术很像李家军 —— 当年李星群在太原练的骑兵,就是这样快攻快撤,从不拖泥带水。
而开封府东边的汴河,更是成了商船的噩梦。往日里繁忙的河道,最近却频频出事 —— 商船行到河中央时,船底突然传来 “咔嚓” 的声响,紧接着就开始进水,无论船工怎么堵,都止不住。更诡异的是,有人说在水里看到过 “怪鱼”,浑身漆黑,体型巨大,能撞翻小船。
“救命啊!船要沉了!” 一艘运盐的商船在河中央倾斜,船工们一边喊一边往水里跳。可没等他们游多远,就被水下突然冒出的黑影拖了下去,水面上只留下一串气泡。岸边的百姓看得心惊胆战,再也没人敢走汴河 —— 就算走,也得绕着那些 “怪鱼出没” 的河段。
后来才有知情者偷偷说,哪有什么怪鱼,是水下藏了人,手里拿着凿船的工具,专挑商船下手。那些黑影,怕是魔教的水鬼,或是百草谷训练的水下好手 —— 毕竟,柳家商铺早年就有过走海路的商船,养过不少会水的能人。
接连的商队被劫、商船沉没,让开封府的物资渐渐紧张起来。禁军统领呼延守勇再也坐不住了 —— 他是开国功臣之后,手里握着京畿三万禁军,向来傲气,如今连京城的补给线都被断了,要是让陛下知道,他这统领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来人!点三千禁军,分成两队,一队去官道剿匪,一队去汴河查‘怪鱼’!” 呼延守勇拍着案桌,语气愤怒,“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闹事!”
三千禁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去官道的一队,由副将率领,带着弓弩和长枪,沿着商队遇袭的路线搜索;去汴河的一队,乘着战船,船上还架着投石机,准备 “砸死怪鱼”。呼延守勇在府里等着捷报,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三日后,去官道的禁军副将带着几个残兵逃了回来,浑身是伤,连盔甲都破了。“统领…… 我们中埋伏了!” 副将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那些骑兵根本不是土匪,是精锐!他们在树林里设了陷阱,我们的弓弩根本射不到他们,反而被他们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三千人,就剩我们几个逃回来了!”
呼延守勇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去汴河的禁军也传来消息 —— 战船在河中央被水下的人凿穿,投石机还没来得及用,船就沉了,大部分士兵都被淹死,只有几个会水的逃了回来,说水下的人刀法极快,根本不是对手。
“三千人…… 有去无回?” 呼延守勇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他知道,京畿的禁军本就因为方腊之乱折损了不少,如今又没了三千,剩下的两万多人,怕是连守住开封府都难。
而开封府内,粮价已经开始疯涨。往日里一贯钱能买两斗米,如今却要五贯,还供不应求。粮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百姓们扛着布袋,手里攥着钱,生怕买不到米。“给我来两斗米!多贵都要!” 一个老妇人把钱往柜台上一拍,眼里满是恐慌 —— 她家里还有三个孙子,要是没粮,就要饿死了。
有的粮店老板干脆关了门,把粮食藏起来,等着涨价再卖。甚至有地痞流氓趁机抢粮,在街上打架斗殴,引得百姓们更加恐慌。官府虽派人维持秩序,可连禁军都打不过那些 “匪患”,衙役们也只能象征性地巡逻,根本管不住。
皇宫里,庆历帝赵受益看着手里的奏折,气得浑身发抖。商队被劫、商船沉没、禁军覆灭、粮价上涨…… 桩桩件件,都像巴掌一样打在他的脸上。“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赵受益的声音穿透帷幕,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可他心里清楚,这十有八九是冲着李星群来的 —— 魔教、百草谷、柳家商铺,还有那些散落在外的李家军,都在为李星群报复朝廷。他以为把李星群关在牢里就安全了,却没想到,反而引来了更大的动荡。
而天牢里的李星群,也从狱卒的闲聊中听到了外面的消息。他靠在墙上,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 他从未想过要报复朝廷,可身边的人,却为了他,把开封府搅得天翻地覆。他知道,这场风波,已经再也停不下来了。要么,他死在刑场上,让这些人为他报仇;要么,他活着出去,带着这些人,彻底改变这个让他受尽委屈的大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