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原接着说道:“我那女婿倒是将帅的好苗子,要是他在镇南军中,我何偿担忧,唉。”
裴小西已经看完了信,脸上终是有了笑容。
有定州军帮手,又有蓉姐儿的预判,褚国军节节败退,如今只剩下皇城未曾攻下。
一旦褚国皇城攻下,那么蓉姐儿将成为褚国第一任女皇,跟吴越国一样,到那时,想必他们母子三人也能平安的度过一生,而不再是拘束于齐城小小封地,受两国之气夹缝里生存。
“多亏得护国夫人的计谋,定州军这几个月的行迹都无人关注,不然此事难成。”
陶原今个儿话说得多些,这会儿说完,不免咳了起来。
小西这就催着他喝药,陶原露出苦相,又是喝药,何时是个头,其实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何必用药吊着命。
小西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喝吧,明个儿还有新药送来,到时候还得你来尝药。”
陶原真是苦得满脸皱纹挤在一处了,喝下汤药,有种干脆死了算了的感觉。
要不是他担忧镇南军落于歹人之手,关乎着岭南百姓的生计,这日子他是一日也不想过了。
裴小西端起空药碗,颇为满意,倒也给他拿了一颗甜药丸,“这个甜,吃下能做个好梦。”
每次新药入口,都有这个环节,吃下这甜药丸,陶原陷入沉睡,中途若有异状,裴小西会守在一旁亲手治理。
而这个时候于陶原来说,要么新药不对,睡梦中死去,没有痛苦,要么活过来,继续喝苦药。
陶原刚要将甜药丸往嘴里送,帐外有胡副将来报,贤王求见,就在帐外了。
陶原只得将药丸放下,裴小西也只好等着他吃药,便在一旁坐下了。
任荣长进来后,便将自家媳妇的信送上,而后坐在小西身边,问起他在军营的生活。
每每这个时候,是裴小西说话最多的时候,他最近通过镇南军得了一些珍贵药草,发现一张流落外邦的古老药方,正试着炼制,若是制成药丸,战士服下,一颗药能让人两日饱腹感不减,精神抖擞。
这世上还有这等药方?任荣长错愕。
此时陶原已经看完了信,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贤王,想了想说道:“护国夫人这法子好是好,是老朽我死不起。”
这话说的,裴小西说不让他死,便还有吊着他命的法子。
陶原这段时间吃了些新药,精神略好些,但也痛苦。
可依着护国夫人这法子,他不仅要活着,还得多活至少半年,这如何能做得了数。
任荣长这就说道:“没了军务操劳,将军跟着小西隐世,好好养身子,也是好事儿。”
陶原无奈点头,“老朽诈死,也是欺君之罪呢。”
没想到到老了还犯了事。
任荣长笑了,贤王难得一笑。
陶原答应了,“那就如护国夫人所说的,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老朽不怕死,就怕事未完成,还望贤王和护国夫人多备些法子,万一哪日……”
“将军别这么说,有我小西在,将军死不了。”
裴小西虽不知他们的计划,但他一定会帮助表兄和表嫂的。
陶原将信给烧了,这就说道:“先前老朽送了一个木盒给护国夫人,里头有镇南军兵符,还有州郡兵防图等,如此,贤王回去之时,护国夫人便可以打开看了。”
任荣长没想到陶原这么好讲话,就这么同意了。
要诈死,还须小西动手,正好甜药丸派上用场,再加点儿诈死的药,贤王还不曾离开,陶原就“逝世”了。
主帐中突然传出哀嚎,主帐外的镇南军还不知什么原因,但他们都清楚,裴神医四处替主帅搜罗奇药,所以主帅一直在尝试新药救命。
所以这是裴神医失败了么?今个儿正是试新药的日子,将军这是出事了?
好几位副将涌进主帐中,先前帮着送信的胡副将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才进来送信看到将军精神头不错,怎么转眼没了。
胡副将腥红的眼很快盯向裴小西,心头是怪他的新药治死了将军,可是先前将军将所有副将叫入帐中,也曾说清了试新药的决心,再三叮嘱他们不可追究裴神医的过错。
然而事到临头,胡副将还是不甘心,对裴神医也起了怀疑。
裴小西将药碗拿起来给众人看,汤药已经服下,还有药渣和药汁留在药缸中,由军中派给他的小兵守着,所以他们可以去查看新药,他并没有对陶将军不利。
只是新药自是有风险,救人治病也不是有十成把握不会失败,且若不是裴神医的新药,就军中医士,早就对陶将军的病无从下手,都说陶将军时日无多了。
副将们只好收回目光,又嚎哭起来。
贤王任荣长坐于一旁,眼眶也是红的,只是他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这么哭一场,终于有老副将清醒些了,开了口:“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老将军没了,此时往朝中送去消息,恐怕一来一回也得月余时光,这期间,谁人能代理主帅一职?”
众人相视一眼,各人眼眶含泪,在这悲痛中还得思考这暂借主帅之职的能人,一时间犯了难。
里头有个张副将叫张清和,他倒是先开了口:“岭南不管是地方军还是地方知州,皆由地方上提拔,眼下将军不在了,我看不如由杨知州暂代,来日也好向朝中交代。”
张副将说完这番话,倒是有不少军中新将附和,他们都是地方人,自然也想着地方人来接手了,岂能让朝中外人来接掌了去。
一直跟在陶将军身边的两名老副将,一名是胡副将胡聪,另一名是吴副将吴泰,两人很快反驳了这个建议。
“杨知州是地方官,是个文官,岂能掌管我武将的事,张副将在此时说起这话,莫不是杨知州派来的内应。”
“老将军在世之时,最是痛恨与地方官员勾结在一起,我们镇南军管的是万千百姓的安危,管的是燕国边城的疆土,几时能临到这些文官管束了。”
这话说的也对,那些新将又觉得两位老副将有远见,落入文官手中,哪还有老将军在世时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