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灵堂设在冰墅大厅的正北,两根支持柱成为构成灵位空间的自然分割线,接下来便是那座厚重的石棺,坚固的外壳上雕刻着七八个做咏诵状的神职者,棺盖被放置在一旁,上面是大哥闭眼祈祷的雕像。大哥的尸体躺在里面,骷髅则躲在棺材的后面。风暴并不担心骷髅的死活,他担心的是——山炮如果真开了,会不会把冰墅也给轰塌;如果房子真塌了,他又该从哪里跑出去。通往正门的路已被元老院及其手下堵住了。看着那些大小不一、长短不同的枪支,他不禁胆颤——如果在房子塌掉的时候……他们堵住门,不让任何人离开呢?‘夺权’这种事……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一方……谁知道七叔会不会发疯?
这时,灰狐数到二,他放下一根手指。
摇动炮管的声音响起,咯吱吱,咯吱吱,本来朝天的火炮很快变成了一条直线。
灰狐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真打算尝尝山炮的威力呢。行,七叔满足你。你也将成为我们帮中,第一个被炮决的叛徒!”
“一……”
他大手一挥。
可他的手刚挥到一半,那阵钻耳撕心的嗡嗡声便再次响起了。风暴看见一道旋破了空气的银色闪光,从棺材那头,径直射向了山炮。山炮的防护板瞬间被旋出一个大洞,而它后面发射者的脑袋,也直接被穿出了一道口子!这人连叫都没叫一下,便瘫倒在了大炮旁边。但那个所谓的音速剃刀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继续向前,直到破开了冰墅的窗子,打碎了冰墅的玻璃,向那遥远又近在眼前的黑夜飞去,这震耳欲聋的声响才从耳朵中消散。
“他只有一把刀了!”灰狐边退边喊,“开炮,弄死他!他只有一把刀了!谁弄死他,谁就是未来的‘二哥’!”
没人敢动。是啊,谁又敢动呢?骷髅是只有一把刀了,但这刀的威力,未免也太强了吧!七叔说得好听,还谁弄死骷髅,谁就是将来的二哥。可又有谁愿意去赌命呢?上前的人,必死,也将成为其他人通往‘二把交椅’的牺牲品。让别人踩着自己的尸体上位,这是多么傻逼的行为?现在哪还有这样没脑子的存在?
见没人向前,灰狐又画起大饼,“二哥可以有两个,甚至是三个!上,轰死他!炮弹都装好了,你们还他妈怕什么!快他妈上啊!你们是他妈想当一辈子的马仔吗?这样的机会都不去抓住,你们他妈是傻了吗?!”
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瞬间降临。
“七叔,该我了。”
裹挟着怪笑的说话声从棺材那头发出,然后是一抹极为诡异的红光,就像一个渺小的幽灵,从那里闪了出来。
“开枪,快他妈开枪!”
枪声响起,无数火蛇扑向棺材的位置,叮叮当当,砰砰嗙嗙。红光突然消失,接着是一个人的惨叫声,枪声减去一分;然后是另一个人的惨叫声,西北方向的火蛇消失;再然后是一阵脖子被扭断的咔咔声;再然后是某种东西被砸到墙体上,接着被拖行的声响……编织成网的火力瞬间变形,那些本来固定朝向的子弹,就像被大风刮乱了似的,开始乱飞起来;惨叫声不断,骨头碎裂、血肉被洞穿的声音不断响起,血腥味瞬间来袭。脚步声、击打声、怒骂声、狂叫声、踩踏声此起彼伏,纷纷涌至,互相纠缠。
风暴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身旁有人突然中弹,突然倒下……他终于意识到骷髅与七叔间的火拼,已经演变成了混乱与屠杀,他连忙趴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快他妈趴下!别乱跑!”有人大喊。
忽然一声巨响,耳膜差点被震碎,就像钢铁凿击钢铁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如同某种极重之物砸到了一个人的肉体上,又带着他撞到墙面的动静。嘶喇,啪嚓。
接着是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好像在喊‘我的腿’,可这份惨叫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踩踏终结了。
血腥味扑鼻,枪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少了。某个人的脑袋砸碎了玻璃,飞出了窗户,在黑黝黝的世界中像个正在旋飞的足球般远去了。
然后是一阵怪异而又充满兴奋的笑声。
最后一条火蛇在东南面熄灭。风暴听到骨头被扯断,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伴随某个人的哀嚎声。
当一切回归沉寂之后,灯,再次亮起。
眼前已堆满尸体,那三十几名壮汉,无一幸免,而且死状极惨,根本找不出一具全尸。而且,他们好像还是被某种外力撕裂的,其伤口处,根本看不到刀砍斧凿的痕迹。地板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血污满地,洁白的墙面上也涂满了人类死亡的印痕。
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向外跑去;有人吓破了胆,瘫坐在地上直接尿了裤子;还有人一边哆嗦着身体,一边手脚并用,向外爬去……元老院的老登们再也不是先前那副高高在上自信满满地样子了,他们有的晕了,有的高声惨叫,有的呆若木鸡,还有的装起了鸵鸟,居然像那群一直不为所动的黑袍子一样,跪在地上祈祷了起来。
大炮也变了形,炮管与炮身分离。炮架子成了一堆废铜烂铁,炮管则横躺在大厅的西面,下面还有一个人的尸体。
骷髅站在大厅的正中央,高扬着下巴,背着一只手,侧身立在石棺之前。他睥睨着满脸惨白,被吓得浑身发抖的灰狐,就像在看着一条狗。
这都是他一个人干的?风暴惊惧地想,他目瞪口呆了。
“七叔,我的功夫,如何?”骷髅笑着问道,“一对三十五,我还赢了。我是不是,可以坐大哥的位置了?”
灰狐没回答,他转身,向外爬去。
骷髅大踏步走过去,笑吟吟道,“七叔,别走呀,你不是很想弄死我吗?那就来呀。”
他踏住灰狐的背。
灰狐像过电似的停住。灰狐缓缓转过头,眼里全是祈求与惊恐的神色。
“我……我……我错了……我错了……”他仰头对骷髅说,“别……别杀我……我……我错了……骷髅哥……我错了……”
“不,你没错,”骷髅阴阴一笑,“你做得很对。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谁才是帮中最大的叛徒呢?”他矮下身子,轻声说,“七叔,借你人头一用。我需要用你的脑袋,唤起众兄弟的忠心。可以吧?您老,应该不会介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