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注入的水声传彻的很清晰。
白炽回想着今晚的这场闹剧。
在咀嚼了每一句话后的深意。
作为不朽永无且宇宙 智慧的化身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许,好像,可能……自己和驭空的关系是否只差最后的一念之差?
毕竟一个对你说要去洗澡却开了门缝的姑娘说什么也不可能讨厌你吧?
驭空其实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
你仔细揣度着她的每一句话。
又转头看向了睡死的停云。
嗯,小娃入睡。
这就像是每一对夫妻最最喜欢的时候。
塔伊兹育罗斯这只大文字好像在你的耳边催促。
快去吧,这注定是难忘的一个晚上!
但是。
我拒绝!
白炽选择望向窗外。
幽蓝色的星云点缀层层星河,量子引擎由高速跃迁转入低速状态发出的喘振如铁龙的轰鸣。
但那不是星云,那是阿斯德那核心星域的忆质模因。
【尊贵的旅客——匹诺康尼,到了】
【女士无双且沉鱼落雁的黑塔女士向诺恩斯陛下发放了任务:玩得开心】
空气中仿佛流淌着悠扬空洞的乐曲,像是由钢琴、竖琴和万千种乐曲协奏一致的齐颂之音。
它穿过所有人的耳边,带来的却只有宁静。
眼下正是匹诺康尼的繁忙时刻。
这座千星之城的星空拥堵的不成样子,螺旋状交织建立在星团尘埃之上的建筑群成为了最好的地标。
数以百万艘单人到万人不等的星船星舰拥堵在停泊区,仅仅是长度甚至就能绕匹诺康尼一周。
谐乐大典的到来令这座明星之城成为了宇宙的焦点。
尽管在五个系统时前家族就已加速了停泊区的接引,空港的接引平台连轴不断。
不过包括自己在内的相当部分旅客恐怕都要体验一场为期不短的堵车了。
至于如何避免花费重金远道而来的旅客们的焦躁。
家族选择了最便宜也是最拿手的手段。
通过美好的忆质尘埃令人短暂忘却烦恼。
至于驭空。
她根本没有去浴室,而是笑得很开心。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从刚才就在一直凝视着那团星云呢。”
“你一脸认真的样子,怎么说呢,有些可爱。”
“那团星云看起来很像天舟的撞角。”
“嗯,看着的确像根吊。”
白炽硬生生憋回了自己着实破坏意境的粗浅形容。
他很想对驭空大人说。
也许在您以为我对着匹诺康尼的寰宇沉思思虑,好似陷入某种正义的纠结之时。
我其实只是在想一个洗澡的狐人姑娘……
都怪这可恶的忆质啊!
没错,都怪匹诺康尼污染了我的心灵!
正当纠结之际。
一艘遍布骸火的星船轰然撞破星云!
它的形体之大,质量之重,超过千丈!
永火的移动官邸,犹如一颗坠落的卫星!
引起整片停泊区的报警,一瞬间,千万束对星炮塔放射出破坏性的光芒!
将那艘白骨星舰轰然粉碎,拦腰击穿!
但,这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危急反而被放大了。
白骨星舰轰然爆碎。
它的到来毫无预兆,就像是一颗裂解的灭世流星,幻化做千万的火陨。
一个眨眼后。
整片停泊区便会迎来灾难!
白炽脸色微动。
但他没有出手。
因为危机已经解决了。
叮——!
分明是如此细碎,细碎到正如赌桌上的一枚硬币那样不值一提的声响落下。
艾维金人的幸运神发出了眷顾。
被舰光拦腰斩断的白骨巨船轰然坠落,不偏不倚的摔在了停泊区刚刚空出的停泊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呼……”驭空望着乱作一团的空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艘失控的巨舰撞向匹诺康尼,却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
简直是所有人的幸运。
但,也许只是某一个人的幸运吧。
白炽望向咫尺之外的舷窗。
同为贵宾泊区的一员,因探识之瞳而强化的目力令你得以见到数百米外那个家伙的每一根金毛。
公司执行舰商船的舰桥副驾,身着华贵孔雀礼服的青年悠然侧首。
嘘声间收起了指尖的筹码。
“要为我保密啊,朋友。”
悠然耷下脑袋,摘下目镜的家伙挣开了漩涡般的复色紫瞳。
一个人到底要多么自负,才能将运气好归咎在自己的施法之下?
但白炽却意识到了这家伙并不简单。
在探识之瞳的计算之下,刚刚这艘坠落的白骨战船不可能会有这样一个幸运的结果。
它应该直接砸碎相当数量的星船,带来匹诺康尼需要全力掩盖的惨痛灾难。
可就在白炽准备出手时,意料之外出的变数却出现了。
原本已经断成两节的白骨战船齐齐发生了微弱的二级爆炸。
那应该是以太泄露导致的结果,而且是同一瞬间的结果。
这直接导致残骸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偏离了预定轨迹。
最终,一场灾难就因为这一丁点无人在意的运气成为了场普通的意外。
“我赢了,按照赌注,某人要在整个谐乐大典期间作为协助人员,不得有违。”
砂金慵懒的转向主驾。
——我们的托帕女士则撑起肉嘟嘟的小脸。
“要是某人的好运能在我们加仓的时候发生,那就更好了。”
同为十人的一员,互无隶属的关系更需要进行灵活的主副配合。
毫无疑问,砂金用一场【无赖】赢得了本次谐乐大典的主导权。
“这回你来当操盘手,想要我帮你什么?”
砂金伸手:
“给我,你的基石。”
白发蓝瞳的肉腿少女愣住。
肩上的黄金扑满更是发出了抗议的呼呼声。
“连胀胀都知道基石是我们绝对不能丢失的东西,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托帕负胸。
作为公司唯二的存护令使,他们的顶头上司钻石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行使武力的记录。
但毫无疑问,钻石的力量毋庸置疑。
这份存护力量的相当部分则被切割成了十份。
被分而存放在其名石心十人所佩戴的基石之中,进而能够令不为令使之人爆发出堪比令使的力量。
这是公司的暴力杀器,就像匪徒不能丢掉自己的砍刀!
可眼下这个家伙居然管自己追要【托帕】!
毫无疑问——赌性又发矣!
她可忘不掉这家伙在艾普瑟隆的股市抄底不成,赌光了家当不说、还输掉了自己的奖金被开会批斗的惨状!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要拒绝。
可转念一想。
欧珀出发前的给他们提交了简短的任务推算报告——此行将会出现超越令使规格的模拟难级。
以及,某个朋克洛德小鬼会以幕后模式插手匹诺康尼的事情。
替我向她宣战!
除去后头那句不明不白的地图炮。
倒是前一句更为值得注意。
超越令使?难道希佩会在这里出现?
可若是那样。
就算保下这颗基石,应该无法撼动什么吧?
他俩是公司试探家族的前锋之矛。
但若失败,矛头的下场,只有断裂。
在翡翠评价里,托帕比砂金乖很多。
但她也没那么乖,比如像这种一定会被上司驳回的加大投注肯定要先斩后奏。
“如果你要弄碎了我的基石,我会记恨你足足一个结算期的。”
她将石头拍给砂金。
“省着点用,艾维金人。”
“放心,对于借来的赌注,我还算珍惜。”
砂金笑了笑。
“听说列车的人比我们更早到了,分明我们是更先启程的一方。”
他呐呐。
“阿基维利的造物甚至能跑过时间,如果化身赌局上的筹码,恐怕连星神都会心动吧。”
“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托帕侧脸。
“其实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公司买断匹诺康尼的操盘手是我们。”
“啧,将财富从一方的口袋里转移到另一方,难道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正义么?”
砂金耸肩凝望着扑火的家系飞船:“我倒不觉得匹诺康尼给出的佣金能比我们更高。”
“想要听听我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小道消息么?”
“说来听听。”
“钟表匠的遗产就在这片星云之下。”
托帕撇嘴。
“这就是你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消息?现在就连十万个星系之外的卖报小摊,都知道匹诺康尼要举办谐乐大典好吧!”
“别着急嘛,惊爆的答案总需要相对无聊的铺垫。”
砂金一面收起那枚代表【托帕】意味的黄玉,一面凝视着下方霓虹弥散的千星之城幻景:
硬币般的筹码在指尖交错,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愈是美丽的事物,愈是能引起人们的好奇,我很早就在留意这座城市的秘密了。”
“没看出来,所有任务全凭临场发挥的你,竟有提前布局的时候。”
“作为赌徒,很早之前就留意到全宇宙最大的赌城,这不难理解。”
“继续说,我在听。”托帕侧耳。
“匹诺康尼最先的拥有者并非是家族,恰恰是公司,所以与其说是一场收购。”
“倒不如说,这只是公司对于遗失资本的一种找回”
砂金侃侃而谈:“当然,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早到了边星贸易战争的这个时期。”
“匹诺康尼位于阿斯德纳星系的异质泄露区域,以当时人类对忆质的了解程度,个体根本无法穿越,可以说是泄露的忆质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天然的监狱。”
“它的主体构成则是一条死寂的陨星环带,严重缺乏文明成长的必要条件,却偏偏因为并不完整的行星结构,拥有着易于开采运输的矿物。”
“有以上这两个条件,公司自然将这座私营监狱改造成了宇宙矿场。”
“啧啧,毕竟罪犯是后天的奴隶,工钱、尊严和良好的健康这些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二类以下文明都是奢望,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呢。”
“不出意料,这座囚犯文明最终会在永无休止的矿物开采中一直持续无聊的循环。”
“直至随着资源枯竭而一并隐没群星,成为公司狂野扩张时代的千万血泪的一点,成为无人记得的必要的镇痛的一点。”
“可是赌徒这种东西任何地方都是有的。”
“有三个赌徒选择和罪犯们站在了一起,阿斯德纳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
“拉扎莉娜·简·艾丝黛拉,”
“博雷克林·铁尔男。”
“我也是从公司老到消磁的智库里才翻出这这三个家伙的名字,原星穹列车的无名客、暴乱的煽动者、织幻的巫女、沉溺杀戮的暴徒……在公司的档案记录里,他们的称呼有很多,但多数不是什么好名字。”
托帕并不意外,公司必然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进行一些春秋笔法。
但万万没有料到……笔法会这么的离谱。
就差给这三个无名客形容成生吃小孩的怪物了。
“前者毫无疑问就是后来的钟表匠,如今将那位梦境世界的奠基人的造像树立的到处都是。”
“后者则为匹诺康尼的延续留下了造梦师这一支脉,以忆质塑造了这座城市的原型。”
“至于铁尔男,他是组织囚徒们正面和公司作对的头号暴力分子,好吧,最后他死了,虽然不是我们干的。”
“是的,听着很像钟表小子里头的三人主角的原型,凝聚、创造和行动的三要素。”
托帕并不好承认自己有在追钟表小子:“最后他们老去,将权柄交给了追随起义的几支家系,匹诺康尼的故事也延续到了今天。”
“他们的名字也随着匹诺康尼被一起铭记。”
“是么?可如果老钟表匠最后并没有那么愿意交出权柄呢?”
砂金咧嘴反问,这张阴柔的脸上蒙起一层阴谋的灰翳。
“你,我都是在如监狱般贫瘠的世界长大的孩子。”
“又如何不能知道,允诺正义公平的理想家,总会败给贪婪的阴谋呢?”
托帕沉默,却难以反驳。
“这三个家伙,除了米哈伊尔维持了不到四十年的治理后,疲惫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最初的筑梦师拉扎莉娜在一场探索深层梦境的事故下离奇失踪。”
“铁尔男没有死在公司的枪炮下,却是荒唐的死在了虫子们的嘴里。”
“他们许诺的匹诺康尼是一场同谐之梦的果实。”
“可很显然,这颗果实还没有成熟,就因为编织者的离去、维护者的消亡、以及分配者因苍老而退化的支配力被几大家系所瓜分了……七大家系中的灯蛾和黑布林早已不复存在,啧啧,这两家的落幕应该并不全是体面的,这么看来,剩下的五家也不尽然团结。”
“所以我赌到了个全新的阴谋。”
“究竟是他们真的无私到能够拿出钟表匠的遗产与整个世界分享。”
“还是其实他们早就知道,老东西的遗产继承人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名字呢?”
“听着你的胡言乱语,我好像在很短的时间里看到了一场黑暗狗血版的美梦小镇电影。”
托帕侧首;“可这些对任务有什么帮助呢?”
她没兴趣掺和家系们争夺权力的游戏。
“至少这说明我们面对的对手远没有表象上说的那么团结。”
“毕竟美梦小镇的电影最后,公司之所以会失败,不就是因为不团结么?”
砂金带上墨镜。
“而咱俩友谊下的团结,就像是出千赌徒和被收买的发牌员那样。”
“如黄玉和金子般坚固!”
托帕:
这家伙的形容,把她说的好像是配合出千的犯罪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