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考可以避过去吗?答案是可以的。如果来的不是宫梦弼,而是其他人,张道人的魔考也许就避过去了。魔考也有时限,若是寻不到人,魔考使者也只能自认技不如人,任他渡劫而去——这是规则内允许的手段。
魔神与修行人本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的关系,在更久远的时代,甚至是对立的死敌。只是在诸天魔王都被降服之后,魔神才融入了仙神体系,成为了考校修行人的考官,试验修行人的一环。
通过魔考便可得保举修行乃至升仙,魔考失败便道行亏损乃至升仙无门,本质上都是在掠夺对方的造化,只不过是从原本的不死不休的厮杀压缩在了良性的竞争空间内。
这也是宫梦弼出手不容情的原因之一,他这个因“三仙保举”上任的魔考使者凭什么为了所谓的情面就被莫名其妙来的修行人夺去了自己的造化?
秦氏不能,眼前的张道人也不能。
纯静姝怕他又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但跟在他身后也什么都没有瞧出来。
宫梦弼做惯了夫子,多少有些好为人师的毛病,便指点道:“你从此看去,便可见潜龙下行,此地便是龙头,正在吞吐太阴灵气。”
纯静姝得他指点,果然看出端倪,她喃喃自语道:“真是精妙,这等精妙阵法,绝非等闲之辈可以布下。”
宫梦弼欣喜道:“岂止不是等闲之辈,应当是大有来头才对。这藏龙阵吞吐玄阴玄阳,采此真炁修行,乃是道家手段,正得不能再正的玄门正宗。”
纯静姝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宫梦弼欣赏着她的脸色,进一步开示道:“非但如此,这阵法看起来也并非新设,看着地龙收摄的势头,起码也有数百年了。”
张道人是个道人,又不是什么长寿异种,中品都不曾成就,哪有数百年的寿元?
纯静姝语气减弱,几乎有些央求的意味:“张道人只怕来头甚大,不如调查清楚了再做定夺?何况他既然是玄门正宗,肯定也持正修行,没有恶行恶迹,就随他去吧?”
宫梦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修行的是紫仙法?”
纯静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回道:“是紫仙法,苏氏多九尾,纯氏多紫仙,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我便告诉你,有些事情并非可以随他去,甚至没有斡旋的余地,一步退就会步步退。你是修行紫仙法的女儿,等着补魔考使者的缺,行的还是妖魔之试,以你这样的脾性,你迟早会明白。”
“你不应该阻止我,反而要好好看着,兴许哪一天就能用得上。”宫梦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纯静姝脑子乱得很,就是不乱,只怕也想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但她对宫梦弼又敬又畏,宫梦弼如是说,她心中也没有更多劝阻的勇气,也只好站在一边干看着。
宫梦弼指着藏龙阵道:“这下藏潜龙,上纳日月,既然能引来地龙吞吐阴阳,引来不知情境的野狐吞吐月华是不是也很合理?”
宫梦弼身后的衣袍涌动起来,从里面伸出来一道云气般的尾巴,这条尾巴落在地上便化作一只白毛老狐钻进山林,在东山石崖的一颗老松树下打了个洞钻了进去。
纯静姝看着那白毛老狐在老松树下布置了简易的洞府,而后又爬出来钻进老松树如同碧云的树冠里,对着两山中照耀的明月纳头而拜,吐出一颗圆润通明的内丹收摄月华精气。如同将一个明珠放在松绿色的绒布上,衬得圆润可爱,光彩斐然。
纯静姝看不见西山石崖洞府,因此不知道宫梦弼选的位置非常巧妙,从西山石崖洞正好能看到这颗明晃晃的内丹。修行人以东为尊,洞府坐西朝东,能采朝阳紫气。
老狐到夜深幽静的时候才出来采气修行,选在坐东朝西的东山石崖再妙不过。且河谷藏龙,吞吐日月精气,自然让此地月华更加丰富,吸引个把妖怪岂不再正常不过。
纯静姝看了一会便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使者是打算以狐丹钓张道人?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光彩?”
宫梦弼指着那明晃晃的内丹道:“妖魔之考,本就是就是以妖艳惑人,你且说这艳丽不艳丽?”
纯静姝却不得不承认:“确实艳丽。”
宫梦弼幻化的白狐姿态虽老,却有颇有几分道气,内丹丹气纯净,除了月华,再无他取。若以这样的内丹修行成道,必然是有远大前程的。但同时,这样的内丹又几乎就是个玄阴大补丹,一旦被人夺走,就能省下多年炼神的苦功。
若非纯静姝知道它是假的,只怕也要心动了。她都已然修成灵神出窍却仍旧会为此动心,更不提张道人七品修行了,放任这样一个机缘在面前,又能不能守得住正心呢?
张道人还是很有些毅力在的,因为老狐盘桓三日,每日都把这颗神丹放在树冠上招摇,但他都没有什么动静。
这几日老狐到了夜里才出来采气,每次采气之前必要先呼风为探,确保没有人在一旁窥视才会小心吐出内丹修行,等月亮一落就立刻钻回洞府,却不轻易现身,显得十分机警。
这份机警很有道理,有这样一颗内丹,不机警才奇怪。
眼见着魔考之期还剩两日,纯静姝心中略略放松,笑道:“看来张道人是不会出来了。”
宫梦弼道:“未必。”
等天色一明,宫梦弼便化身成一个精壮青年,把两条青蛟牵了去,化作两只青皮猎犬,一路搜山而去,先从西山搜起。
“好好搜寻,这老狐狡诈,惯会故布疑阵,几次都被它走脱。”宫梦弼神色冷峻:“若得了老狐内丹,可省下我们多年苦修了。”
很快猎犬便从西山搜到东山,毫无疑问在老松树下搜到狐狸洞府,两条猎犬气势汹汹钻进狐狸洞,又在空荡荡的狐狸洞里狂吠几声。
崖上的宫梦弼便怒骂道:“又给它逃了,这该死的狐狸!”
待两条猎犬从老松树下的狐狸洞里钻出来,宫梦弼便泄愤似地一剑斩断老松,任凭这老松坠落河谷。
宫梦弼带着猎犬一路向北追索而去,很快消失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