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咳咳咳,我又没死,耷拉着脸做甚,明天就是春节了开心点。”顾韩白着嘴角强撑着力气打趣道。
池钰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又元更惨,直接肿了。
顾韩想笑,但他实在是没力气,池钰端起刚才盏里盛出的参汤走到他身边轻声开口:“我们都懂,哥哥您先别说话,喝点汤暖暖胃。”
又元咬着牙,故作坚强的点了点头附和着:“是啊,您别说话了,喝点汤才有力气,明天可是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还会卖很多很多好吃的。”
又元小心翼翼的拉着顾韩袖口可怜巴巴的:“您说好了要陪我去街上买好吃的,可不能食言。”
顾韩现在毫无胃口,连喘口气都费劲,可是为了身边人他还是强撑着喝完,然后揉了揉了又元的脑袋瓜,气若游丝“记着呢,乖不哭了。”
一个晚上,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就这样熬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又元睁开眼睛就看见顾韩早以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堆着雪人,
脸上难得有血色,看起来和往常病殃殃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多半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又元兴奋的跑过去满怀期待:“公子公子你好了!”
顾韩眉尾一挑,双手掐腰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雪人颇为骄傲:“瞧,我这雪人堆的如何。”
远处走来的池钰笑的开怀,对顾韩竖着一个大拇指调皮道:“这个雪人和王爷简直神似!”
顾韩一听刚才还敲起的嘴角忽然平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池钰这小子是夸还是骂,这雪人咋说呢,反正顾韩是尽力了。
三人着吃完早膳,结伴走在街道上,赏风采买,顾韩一路蹦蹦跳跳,又元担心想要阻止,伸出的手却被池钰按下,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随后在顾韩的呼喊声中笑着跟了上去,春节期间民间各种能人异士随意寻了一处地敲锣打鼓就开始表演起来,什么喷火,皮影,胸口碎大石啥的逗的顾韩不亦乐乎。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顾韩来到一处花灯前笑着扭头看向池钰:“能买一个吗。”
又元怀里抱了一堆点心什么样的都有,闻言也吵着说给他买一个。
池钰暗戳戳的瞪了又元一眼,给又元尴尬的缩了缩脖子,无奈道:“不要了不要了。”
转而面上带笑的看着顾韩,池钰笑着点头:“花灯种类繁多,哥哥喜欢什么拿就是,若是挑不出来,那就全包了?”
顾韩摇了摇头,目光最后落在一只小兔子灯上,淡淡开口:“我能要这个吗。”
店家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将兔子灯递给顾韩夸道:“公子好眼光,这灯可是我的拿手绝活,瞧瞧,您拉这里的绳子还能动呢。”
小兔子灯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店家一拉绳子它的四肢就像会跑一样一蹦一蹦的跳起来,
可偏偏脸上画功不行,明明这样活泼,却十分忧郁,看起来凶凶的,特别像某个人。
顾韩点了点头,接过兔子的道了声谢,一个人落寞的走在人群中,池钰付了钱,想要追,转眼却被人群冲散了身影。
顾韩一个人回到住处,再次打量起四周,这里什么都变了,唯有这棵老树上秋千的位置没变,他提着兔子灯孤身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绳子。
看着动起来的小兔子不自觉的笑出声,
“出来吧,跟了一天也不知道累不累。”顾韩没扭头,只是凭空说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也许有人跟着只是自己错觉罢了,是他先松的手,如今,却还抱着这样的期待,简直可笑。
顾韩看着忽暗忽明的烛火,静静听了一会最后失落叹气,自暴自弃的捧起小兔子自嘲道:“也是,我要是那只小兔子估计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你还知道啊。”朝九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韩拉着绳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小兔子有没有原谅他呢”
这次没有回答,顾韩等了很久害怕这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想要回头时,就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朝九歌将头深深的埋在顾韩脖颈边闷闷说道:“哥哥,我恨死你了。”
顾韩的心蓦地一紧,他害怕这一切会是幻觉,急着想要去抓住什么,朝九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
顾韩感受到背后传入耳边无比清晰的心跳声才敢肯定这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重逢。
他轻轻地转过身,尽管身体虚弱到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极大的努力,但他还是用尽力气,想要看清楚那个日思夜想的那人。
朝九歌的眼中含着泪水,无法言说的深情和不舍,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归宿,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顾韩,生怕一眨眼,这一切又像是镜花水月,风一吹就碎了。
“哥哥,我恨死你了。”朝九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顾韩听得更加清楚,是埋怨是担忧,是愤怒亦是害怕,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吗?你知道的,可是,可是你还是离开了。”说到最后,朝九歌无助的哽咽起来,
顾韩的手轻轻抚摸着朝九歌的头发,他的眼神温柔朝九歌低着头没有看见其中翻涌而出的无尽思念还有那无法诉说的爱意,
顾韩的声音很轻很轻,看向朝九歌的眼神愈发模糊,他也觉得神奇,随着空间里的倒计时越来越少,他竟然能很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对不起。”随风落入朝九歌的耳畔,朝九歌心有灵犀一般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里早就蓄满泪水,
朝九歌握紧顾韩越发冰凉的手对上顾韩朦胧的双眼轻轻摇着头嘴里说着:“不要,你说过的,不会离开我的。”
这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宿主脱离世界倒计时开始]
[十]
[九]
[八]
[..... ]
顾韩轻轻靠在朝九歌的肩上抬头看向天上圆月,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今夜月色可真好看.....你...你说呢。”
[一]
[倒计时结束宿主脱离世界——成功]
一阵寒风吹过,小兔子灯灭了下来,回答顾韩的只有朝九歌落在他手上的一滴清泪。
他轻轻地抚摸着顾韩的背,低下头,将额头轻触在顾韩的头顶,轻声回应道:“是的,哥哥,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就像你一样,不经意的出现,却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朝九歌紧紧地抱住顾韩,感受到顾韩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逐渐变得冰冷,那一刻,他的世界在瞬间失去了颜色。
他紧紧抱着顾韩,不愿放手,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顾韩只是睡着了,他没有离开自己,
没有独留自己孤零零存于世间,明明他们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的重逢竟然是永别。
远处,天边燃起灿烂的烟火将整个黑夜照的透亮,人们欢笑着庆祝着新一年的到来,冲天的炮火声掩盖了秋千处的离别。
朝九歌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的眼中,泪水汹涌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法抑制地滑落。
朝九歌身体不禁颤抖着,悲伤到了极点,他嘴唇轻启想要在叫一声顾韩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顾韩的身影在他的泪眼朦胧中变得模糊,那些共同度过的日子如同昨日重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初,记忆越是清晰对他而言就越是痛苦。
“你个骗子!骗子!”朝九歌崩溃喊着,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死死抱着怀里冰冷的尸体,
他嘴里念叨着:“都结束了,结束了.....”
朝九歌哭了很久最后沉下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抱着顾韩往屋外走去,嘴里自言自语着:“我说过,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放开你。”
顾韩死后,所有人没见过顾韩的尸身,朝九歌只是简单的给顾韩以亲王待遇简单的立了衣冠冢,白天处理神色如常的处理政事,可一到晚上李英就怎么也找不到人,
三年后,朝九歌颁布了退位诏书,他在位期间没有子嗣,亦没有从宗室里选一个继承皇位,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皇位传给了镇国长公主顾宁。
若放以前,高低会有老不死的出来跳脚,可这些年来,随着新政策的推行女子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有大臣会私下抱怨,但也没人敢舞到朝九歌面前。
公主府,顾宁再次见到朝九歌不免意外,如今的他满眼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一点也没有顾愿在位时的风光。
顾宁接过皇榜,颇为诧异:“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九五至尊的位置就这样甘心让给我?”
朝九歌垂下眸,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累了,想他了,这个位置本该就是你的。”
这些年他顺着顾韩铺的路慢慢摸索,发现这一切,本就不属于他,正好也不在乎了,何不成人之美?
朝九歌说完扭头就走,顾宁第一次慌了神:“为什么!”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的东西此时此刻在她看来是如此可笑,自己为了这个皇位费尽心血到头来那些人就这样轻易的不要了?
朝九歌失神片刻,轻笑:“姐姐,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这个位置,我曾像你一样为了这个位置失去了很多,可到头来我却发现,自己所求的从来都只是一个他罢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想去找他,至于姐姐你,好好珍惜眼前人,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顾宁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朝九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不久之后,新皇登基,改年号为曌,顾宁有勇有谋,处事圆滑,再加上前面有两个悲催的打工仔铺路,庆安国到她手中没多久便平定天下,
全国上下物阜民丰,海晏河清,街边孩儿更是传唱着:女儿身,皇冠戴,朝政勤,民心安,花容雅,风冠端,女子范,天下传。
太平盛世下,万家灯火长存不熄。
无人在意的一个角落,一朵蒲公英如一团蓬松的白色绒球,在春日微风中轻轻摇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