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李代桃疆
“陛下慎言,宁家虽为皇室姻亲,又是陛下外家,却从未有过要做外戚之心。”
宁棠柏沉了脸,神情染上几分不悦。
萧景羲才登大位几年,竟对他们宁家忌惮至此,真不愧是唐如玥教出来的好孙儿。
可惜,他是否不悦,无人在意。
众人的视线或明或暗,全都聚焦在龙椅上的帝王身上。
“呵呵呵……”
年轻的帝王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从胸腔里涌出一阵阵笑意,穿过耳膜,直寒到众人心底。
原本有心为宁棠柏助阵帮腔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退却。
常武森脚底一滑,准备趁着众人不备,偷偷溜回右班队列。
今日真是失策,就不该听宁家老大的劝说,陪他们闹这一出。
太皇太后所作所为,陛下全然知晓,他们岂不是反倒成了夹墙人。
既没得到圣心,又得罪了太皇太后,还彻底跟唐氏一族成了死敌。
常武森悔不当初,都怪他眼皮子太浅,被那一箱子金银珠宝晃了眼。
“听闻常将军与舅父交好,不知将军有何见解?”
听到萧景羲的声音,常武森身形一顿,僵硬地转过身,毫不意外瞧见宁棠柏阴鸷的目光。
他假装脚下打滑,“哎哟,皇上恕罪,武将多伤痛,臣一时膝软,不知怎么就差点滑过去。”
萧景羲只看着他,并不搭话,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常武森心知,今日怕是难以轻易脱身,只好顶着压力上前。
“陛下圣明,都说外甥肖似舅舅,小宁大人是您的亲舅父,宁老大人又是您的亲外祖,说起来,这不都是陛下的家事嘛,外臣怎可置喙,那不是坏了祖宗规矩啊。”
“说得好,”萧景羲似笑非笑地说道:“宁家是朕的外祖,宁家事是朕的家事,诸位不便多言,太皇太后是朕嫡亲的祖母,诸位反倒无需避讳,任意攻伐?”
朝臣们到此时才听出来,合着陛下这是为太皇太后出气来了?
他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龙椅上坐着的陛下,能够坐得更稳?
如今倒成了他们的罪过?
朝臣们心里苦啊,简直比窦娥都冤。
御史台的几位大臣甚至忍不住抬头望向殿外,这天儿是不是该下雪了啊?
可不管心里如何不满,天子震怒,他们只剩下告罪的份儿。
“陛下恕罪,臣等无意冒犯天威。”
“陛下,太皇太后是您的祖母,可也是大夏的太皇太后啊。”
“天子无家事,陛下身负社稷,家事亦是国事。”
“陛下,臣等一心为了陛下啊!”
……
大殿里一时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求饶,有人痛斥,有人叩首请谏。
萧景羲端坐高台之上,俯视着议政殿内的众生相。
皇祖母说过,圣人云,观天地,遇众生,见自己。
他从京都一路到东州,险些殒命,幸得祖母筹谋,皇叔及时援助,方才回到京都。
如今,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朝臣百态,方才知晓朝廷之中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他们一个个嘴上说着忠诚,念着社稷,其实心里盘算的全都是权势利益。
萧景羲抬眼看向一旁,微微颔首。
萧景煜在他的示意下,迈步走到高台中央,高声呵斥道:“圣驾面前,都给本王收敛些!”
这群家伙,真该把他们都扔到西北边关。
去吹吹风,让大漠的沙子狠狠打上几年,脑子或许能清醒一些。
旁人或许会受制于萧景煜这位陛下亲封的少年王爷,宁棠柏早已赌上了身家性命,更何况他可是陛下的亲舅父。
“陛下质疑朝臣们一片忠心,他们也是无奈之举,王爷不必如此苛刻。”
宁棠柏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黄口小儿真以为怕了他们吗?
“我宁氏一族历经百年,家风清正严明,家父清流耿直,从不曾结党营私,敢问陛下,真要疑我宁氏至斯?”
宁棠柏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乍一看真就似一位忧心外甥的好舅父。
可萧景羲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恨意,亲弟自裁于内宫,妹妹被囚于皇陵,他要是丝毫不在意,才真让人担忧。
他起身,迈步走到萧景煜旁边,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景煜,景宸是朕的亲兄弟,”他站在萧景煜身前,直视宁棠柏,“宁大人冒犯皇家威严,是要与罪臣宁棠川一样谋逆犯上?”
“臣不敢。”
宁棠柏嘴上说着不敢,身子却丝毫未动。
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不满。
萧景羲冷笑道:“宁大人,心中不服,是对朕不满吗?”
“萧景羲!”
宁棠柏袖子一甩,双手背于身后,怒目而视。
“我是你的亲舅父,你的母后是我的亲妹妹,可你扪心自问,你何曾将我们视为家人,你的心里只有永康宫那个老妖婆!”
“哦——”
殿外传来一道虚弱却充满威仪的声音,“哀家倒是不知道,议政殿上还有人如此惦记哀家这个老太婆。”
唐如玥面色惨白,唇色黯淡泛着淡淡的青紫,一看就是重伤失血后的模样。
往日身矫体健,行走如飞的太皇太后,今日却要在南烛和雪青两位侍女的搀扶下,方才勉强行走。
朝臣们见状,全都退至两侧,萧景羲急忙奔下高台,朝着唐如玥快步走来。
萧景煜紧随其后,经过宁棠柏时狠狠撞上他的腰侧。
“你……”宁棠柏吃痛,五官扭曲在一起。
他话没说完,萧景煜三两步跑到萧景羲身侧,扭头朝他眨了眨眼,满是挑衅。
萧景羲侧头,看向他的眼神写着不赞同。
这般幼稚如孩童,对宁棠柏豪无意义。
萧景煜却不管,他越过兄长,抢先冲到唐如玥面前,接替南烛搀扶起祖母。
萧景羲不甘示弱,紧跟着替换了雪青,“皇祖母,您怎么来了”
他转头看向雪青,不悦道:“姑姑怎么不劝着点,皇祖母重伤失血昏迷,方才醒转,怎么能不在永康宫修养?”
“无妨,”唐如玥握紧两个孩子手,“哀家无事,一点小伤,皇帝莫要大惊小怪。”
不等萧景羲继续啰嗦,唐如玥又丢出一句:“前朝参谏哀家牝鸡司晨,意图谋夺大夏江山,哀家如何能不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