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许婆婆说完这话,故意露出挑衅的眼神看着赵福生:
“福生大人,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眼神桀骜,可嘴角紧抿,仍泄露了她内心的忐忑不安。
赵福生目光幽深,半晌后她微微一笑:
“若是我能将这中都鬼域带走,可能也要劳烦许婆婆你继续替我守这第十层地狱的大门。”
她如今地狱刚好开到第九层,要是能额外得到第十层地狱的赠送,对赵福生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按照封神榜启动鬼神榜、地狱的法则,她再次开启地狱、神榜位时,分别需要20万功德值。
若能收服中都鬼域的第十层地狱,不止是省下了这一大笔功德值,同时还能收获一个镇守鬼门的许婆婆帮助自己。
“在哪守不是守呢?”许婆婆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却故作不以为然道:
“说那些话还早着,你能不能行?”
赵福生跃跃欲试:
“行不行的,一试便知,但我有话说在前头,许婆婆,你若替我守地狱大门,将来可少不了要请你帮我出力——”
办鬼案危险无比。
若是能多个助力,便多一分生存的希冀。
许婆婆笑道:
“你帮我带走阿驭,又送她如此大礼,还帮我带了——”她目光落到范氏兄弟的身上,后面的话被她咽回腹中,接着道: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老婆子供你使唤又如何呢?”
双方一说定了,赵福生便不再迟疑。
她只知开启地狱品阶,却没试过直接收入一层地狱。
此时赵福生试着以神念启动地狱力量。
诡异的阴影缓缓如潮水般延展着长秋殿铺延开,阴影的黑潮避开了许婆婆所站立之时,顷刻功夫,便将长秋殿四周铺盖得严严实实。
黑影顺着墙壁往上爬,覆盖了宫殿顶部,且延顺着宫门及屋顶缝隙往外钻。
识海内封印成功的提示并没有响起,赵福生心中的希望逐渐冷却。
“莫非借取他人地狱力量的方法并不可取?”她心念一动。
随着地狱覆盖的地方广泛,赵福生渐渐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黑影几乎蔓延了大半的中都鬼域,可就算是这样,仍只是容纳鬼域,而非彻底开启新的品阶。
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正当赵福生打算收手之时,许婆婆沉不住气了——她倏地起身,提步往那阴影之内一站。
这一站之下,黑影正欲退开,许婆婆却紧随不止。
不多时,地狱的煞气逐渐像是诡异的藤蔓爬上许婆婆的身躯,在她身上留下道道斑驳烙印。
与此同时,赵福生识海内响起封神榜的提示:感应到一方鬼域之主愿意进入你的地狱,替你镇守第十层鬼门。
是否同意接纳?
赵福生心中大喜,毫不犹豫:是!
她话音一落,封神榜内黑雾滚滚。
鬼榜缓缓浮出,但这一次赵福生隐约窥探到鬼榜之后仿佛有一道阴影缓缓升空。
那阴影深不可测,仿佛巍峨高山,其形又怪异似碑。
仅只是探视到它的冰山一角,已经令赵福生心生惊悸。
这种惊悸感格外不同。
她办的是鬼案,与形形色色的厉鬼打过交道,早对鬼物脱去了最初的悚意。
可这特异阴影仅只是感应到它的存在,赵福生已经有种倍受辗压之感。
那阴影仿佛化为沉沉高山,被她驼?在肩背之上,令她感到沉重的压力。
阴森、冰寒、沉重——这种沉重并非是指力量之重,而是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仿佛集世间大悲大恶大善大责之全部于一体,加诸于她身。
赵福生毛骨悚然。
同时她的后背心处竟隐隐作疼。
疼痛深入骨髓,她想起了上阳郡鬼案时,臧雄山化身二郎真神时扔出的那一记鬼鞭。
鬼鞭之力能分解厉鬼,她就算是驭鬼者,可没有死亡便始终只是借助了鬼的力量,而非鬼神之躯——哪怕是已经被敕封门神的双鬼,当时受臧雄山一鞭之后也有打落鬼神榜的危机。
但她当时被一鞭抽中,却仅只是微微刺疼。
那时赵福生处于生死关头,虽说心中也有疑惑,但无暇顾及其他,猜测兴许是先予后取的厉鬼法则发挥了绝妙的作用。
眼前不可再自欺欺人!
当时分明有一股力量挡在她后背处,替她挡下了臧雄山致命一击。
而在这个世道中——准确的说这个世道没有谁会豁出去性命来救她,唯一会救她的,是她驭使的鬼。
鬼物标记了她,绝对不可能允许她死于其他鬼物之手。
在她驭使的鬼物之中,要饭鬼、先予后取的鬼是真正属于她自己驭使的厉鬼。
其余大鬼,并非她自身之力镇服的。
封神榜!
这个念头涌入赵福生的识海,以往许多被她下意识忽略的线索此时清晰的浮现在她心头。
封神榜兴许也是一个鬼。
它不是普通的鬼,是能镇压鬼群,建造秩序、法则的鬼物。
……
许多杂乱无章的念头从赵福生识海中一闪而过,她后背惊起鸡皮疙瘩,表面却不动声色。
那诡异的鬼碑惊鸿一现,随即缓缓隐形。
封神榜的提示在她识海内响起:她本是汉末宫婢,却经历风雨。
她有大气运在身,总会死境逢生。
早年涝灾能活,入宫遇死局也能化吉。
提醒宿主,她气运特殊,被她守护的人,会有两种结局。
要么死,要么活。
宿主,你选哪种呢?
……
她历经两朝、两鬼帝,一方地狱,能守护二次鬼门。
她是特殊之人,能以活人之身,镇压鬼门关。
提醒宿主,她镇守的鬼门关,防的可不止是一般厉鬼哦。
她恩怨分明,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你对她有恩,她愿为你甘脑涂地。
……
恭喜宿主打开第十层地狱。
第十层地狱可关押祸级厉鬼,镇压灾级鬼物,威慑劫级厉鬼。
一狱不容二鬼。
十级地狱所到之处,劫级以上的厉鬼会主动避逸。
注:许婆婆的力量非凡,劫级厉鬼被困入其中,可能会受她束约。
地狱与封神榜已达成平衡,恭喜宿主进一步驭使封神榜,请宿主尽快重塑法则。
封神路漫漫,道阻且长。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提醒宿主,尽快敕封大鬼为神,送百鬼入轮回。
提醒宿主,尽快建立自己的秩序法则,重建地狱。
……
封神榜的提示音缓缓消失,赵福生睁开眼睛,见许婆婆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漆黑的、形同藤蔓似的阴影。
一座若隐若现的鬼碑出现在许婆婆的身体上方,鬼碑之上出现无数神龛,龛位内供奉的鬼神居高临下冷冷俯瞰众生。
赵福生正自有些惊骇之际,眼前的这一幕却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眨了一下眼,重新看向许婆婆时,却见她身上并没有出现诡异的漆黑藤影,在许婆婆身体上方,也并没有出现鬼碑。
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怎么了?”
孟婆留意到赵福生表情的变化,谨慎的问了一句。
赵福生看向众人,众人俱都在担忧的看她。
如果大家先前看到了鬼碑之影,眼神定不会如此的。
大家看不到这供奉了无数神龛的鬼碑。
这个念头一涌上脑海,赵福生便状似平静的摇了摇头:
“没事。”
她说完,范必死忍不住急道:
“大人,许婆婆她——”
“成功了。”
赵福生言简意赅:
“许婆婆之后可以离开此处。”
“太好了!”一向沉稳老成的范必死听闻这话,不由欢呼了一声。
他难得露出这样稚气的表现,许婆婆脸上也露出满意之色。
“既然此间事了,我也好先给你们指条明路。”
她慈爱的看了许驭一眼,接着目光落到范必死兄弟二人身上,最后向四周扫了一眼:
“跟我来。”
话音一落,她起身往宫门的方向处走。
所有人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地面的情况逐渐变了。
地底不知何时开始冒起了青黑的烟雾,鬼烟冉冉升起,地底涌出红光,原本坚硬的地面仿佛即将融化的岩浆。
热气蒸腾而上。
但众人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炙热的烈焰,那阴暗、陈旧的宫殿取消失了。
众人眼前一花,待定睛往四周一看时,依旧是那熟悉的长长游廊,数根巨柱支撑的穹顶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人——”
武少春目光一转,似是发现了什么,不由伸手一指,并喊了赵福生一声。
一行人转头去看,便见大殿窗柱之下留有一道缺口——那是才入第一层地狱时,蒯满周以鬼棺材钉划出的印记。
找到鬼门关了。
许婆婆笑着看向众人:
“之后的路怎么走,我想你们也不用我再带领了吧?”
赵福生点了点头。
许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答应过臧君绩,不会踏出这鬼门关的,”哪怕如今她所管理的第十层地狱已经被赵福生收服,但许婆婆为人重诺,依旧不会轻易越池雷半步。
“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有事情时,召唤我老婆子一声就是了。”
许驭一听这话,不由有些紧张。
小孩本来与蒯满周一左一右牵着赵福生的手,此时放开了与赵福生相握的手,想过来拉许婆婆。
但许婆婆却后退了一路,板着脸训她:
“真是好不懂事的丫头。”她面容严肃,嘴角法令纹显得有些刁钻、刻薄,看着并不大好相处:
“你驭使了乾坤笔这样好的东西,将来有大好前途,你又没答应臧君绩镇守鬼域,你留下来干什么?”
她满脸不耐烦:
“福生大人是好人,你跟着她走,自有你的前途。”
小孩不依,脸上露出倔强之色,还想来拉她,许婆婆再度退后,生气喝道:
“好个小丫头,没脸没皮的来缠我干什么?我当年答应杜美人照顾你,已经守了一两百年了,没个消停的时候了?你让我歇歇,走走走,别烦我。”
许驭一听这话,眼中涌出泪光,手瑟缩着放了回去。
许婆婆一见她哭,又有些后悔。
赵福生叹了口气:
“你说你吼她干什么?”她说完之后,低头看了许驭一眼:
“这会儿哭了之后可不能哭了,”她替许驭擦了擦眼泪:
“许婆婆只是希望你好好的,这会儿咱们往前走,将来有缘,还有再见的时候——”
许驭仰头看她,眼中泪光闪烁:
“什、什么时候?”
赵福生目光与小孩相对,最终迟疑道:
“对我们来说,兴许是不久之后。”
她的语气怪异,许婆婆等成年人是听出来了——结合先前种种交谈之间的线索,大家已经听出她话中之意,谢景升已经猜到她的打算,看向许驭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怪异之色。
唯独天真、单纯的小孩听不懂成年人的言外之意,只当真的不久之后还能再度相见。
小孩忘性大,竟又重新快乐的牵起了赵福生的手,还笑着冲许婆婆点了点头。
许婆婆心酸的同时,见小孩这样,又不由有些想笑。
她缓缓后退,退出数丈之后,许婆婆的脚下突然出现了阴影,阴影迅速将她吞没。
封神榜的提示音在赵福生识海内响起:
第十层地狱的看守者回归封神榜中!
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许婆婆的消失,这鬼都内那原本炙热得令人难以忍受的温度瞬间变得阴寒;空气中密布的大火燃烧后的烟熏火燎味也消失了。
那些残缺的宫墙坍塌的屋舍像是一张被人撕掉的画卷,一一消失于众人眼前。
赵福生果断转头:
“我们走!”
众人顺着‘原路’返回,走了片刻,果然就见到熟悉的崇德殿大门入口。
再度回到这正确的鬼门关处时,众人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在进门之前,谢景升心有余悸:
“福生,我们若是再推门,可是进入第十一层鬼域了——”
鬼域越往深处走,便越是危险重重。
“我们这样深入内里,到时走得脱么?”他有些悲观的道:
“我活了这么几十年,可还没活够呢,不想死在这里头。”
刘义真睨了他一眼:
“你想死也是不能够的,跟着福生走,能坑你么?”
他这副神态笃定,听得谢景升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家小子,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刘义真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直到将谢景升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了,他才说道:
“谢先生,你看看福生牵的许驭吧。”
他摇了摇头:
“咱们这位万安县的令司大人,外表看着老实诚恳,内心是有很多弯道的。”
谢景升发现自己听不懂言外之意了。
他自诩聪明,凡事都会举一反三,可此时兴许是受恐惧影响,一时间思绪钻进了死胡同:
“这话从何说起?许驭,她怎么了?黄级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