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眼里的黄农人。
是闻风丧胆凶名远扬的天魔教教主。
自天魔教经历了大德王朝时期的辉煌，遭到儒家圣人的重创后，就一蹶不振跌入谷底，变成了人人喊打同时人人都能踢上一脚的阴沟老鼠了。
在大焱王朝重金砸出了针对天魔教的镇魔司后，天魔教便在夹缝中生存，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惨淡，也就碰上天灾人祸的时候，才能趁着乱子兴风作浪了。
也就是在天魔教不复辉煌的时候，黄农人接任了天魔教教主之位。
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甚至是出乎意料的一举歼灭了大焱镇魔司的大量精锐，直接导致大焱镇魔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实力不济，直到现在都不能算是彻底恢复到了过来。
有如此履历的黄农人，理应是个虔诚至极也能力出众天魔信众。
所以黄农人才能服众。
才能在谋人岁这些资历更老的历代天魔教教主之中，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否则的话这些前教主有一个算一个连一个善男信女都挑不出来，哪可能就因为黄农人是当代的教主就信服他了呢？
但是在何小鱼的口中。
徐年他们知晓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天魔教教主。
或者说。
是窥见了黄农人从来不曾与世人说过的心中秘密。
“……黄伯伯他最开始加入天魔教的时候，一度是真心实意相信只要迎回正……迎回天魔，人间就能够走向大同，再也没有苦难了。”
“在神明们的庇护下，不会再有旱涝欠收的饥荒，不会再有生离死别的病痛，不会再有哀鸿遍野的战火。”
“但是随着黄伯伯他在天魔教里的地位步步走高，直至坐在了教主的位置上，他对天魔的信仰就茫然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因为他已经是教主了，理应是这人间最接近天魔的人，也就没有人能为他指明前路了，而是需要他来为教众们感悟神恩看到前路，可是黄伯伯他……看不到。”
“天魔教一天天变强了，天魔赐下来的神力也在变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还出现了我这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力，但是黄伯伯他没有看到这些力量是如何抚平人间的苦楚，反而是掀起了一场场……灾难。”
“反而是大焱王朝，黄伯伯他和大焱为敌越久，就越看得见大焱朝廷在天灾人祸中做了多少事情，从大焱三郡的三年大旱到南鸣郡的怪病，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黄伯伯觉得如果是天魔教位于大焱朝廷的位置上，只会死更多人。”
沈良席地而坐，喝着酒调理着体内伤势，诧异道：“既然这黄农人这么不喜欢，为何还要当这天魔教教主？我要是他，我就向大焱朝廷举报天魔教，别说是保住性命了，说不定朝廷还给赏赐呢，岂不是皆大欢喜？”
黑道人沉吟片刻，说道：“也许是骑虎难下？黑道人已经信仰了天魔，也为天魔做了这些多事，或许他能做的选择里面，已经没有后悔这一条路了。”
何小鱼给出的答案，却与这一奇一魁的猜测有些出入。
“黄伯伯他是为了……报恩。”
“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天魔教的上一代教主救下了黄伯伯并收为弟子，黄伯伯说他和前教主的关系是师徒也似父子，是他的再生父母。”
“而前教主在被镇魔司的前首座重创濒死前，拉着黄伯伯的手，把天魔教交到了黄伯伯的手里，要黄伯伯务必要守好天魔教，要牢记历代教主的使命，不可让这一代代的信仰断绝……”
徐年皱了皱眉头，说道：“听起来，天魔教的前教主比起他这个弟子，还是更在意天魔教的兴衰。”
遗言里只有使命与信仰，却没有黄农人的人生。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何小鱼年纪小，对这些复杂的事情还有些懵懂，她只是在回忆黄农人当初和她说过的那些话：“黄伯伯也说过和徐哥哥类似的话，他想放下天魔教，但是前教主已经把天魔教交到了他的手心里。”
“黄伯伯曾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才想通了。”
“黄伯伯说他自己只是个种地的，不是皇帝大臣，也不是君子大儒，天下大事他想不明白，只想的明白自己一个人的事。”
“这知恩图报就是黄伯伯的事，既然这条命是前教主给的，那么剩下的命，就都用来完成前教主的遗愿就好了，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何小鱼话让徐年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谁能想到天魔教教主黄农人，原来心中并无什么虔诚可言，有的只是……朴素的知恩图报呢？
“哼！无愧于心？好一个无愧于心，他是问心无愧了，但他对这天下可有愧？天下英雄是舍小我成全大我，他倒是好，为了这一己之恩，给天下添了多久苦难……”
司马家主司马彦冷哼了一声，也就是黄农人已经死得灰都不剩了，不然就他这架势，怕是要指着黄农人的遗体痛斥一顿。
孔武被黄农人一脚踢飞，现在早已赶了回来，附和道：“是啊，圣人曾说杀身成仁，他这倒好，是杀别人的身，来成自己的仁了。”
其实黄农人的虔诚与否，也不是无迹可寻。
像是谋人岁这几位虔诚至极的天魔教教主，提及天魔教都是用的圣教。
是发自内心认为天魔才是天地正神。
但是黄农人却极少说什么圣教，都是直呼天魔教。
司马彦转头看向孔武，露出一抹追忆之色，笑着说道：“孔疯子，竟然真的是你这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活着？”
孔武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司马彦，没搭理他。
徐年都不用问，大致也能猜到孔武对司马彦为何是这态度。
孔武没有掩饰过他对儒家圣人的推崇。
动不动就是圣人云云。
而司马彦也差不多。
他对儒家圣人的不满，那也是不曾掩饰。
这两个人要是能够和睦相处，那才是怪事了。
黑道人服了丹药，调息到现在，略微恢复了一些气力，轻声说道：“既然天魔教里的强敌已除，接下来就轮到腹地了，徐小友，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得要你帮我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