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的八个城门各有作用,而崇阳门,通常为三品以上外放大员回京述职才能从此地经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情况,也可以从此地返回,那便是得胜归朝,如遇大战而胜,统帅之将,驰马入城,以示嘉奖,不仅如此,还要有朝臣十里外相迎,为国而庆。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有人轻易从此门入城,乃是大夏立国后的规矩!
而今,在崇阳门外的十里长亭,一众朝臣尽皆守候在这里,态势隆重,好在此刻乃是三月,春日气候宜人,微风阵阵,旬阳高照,只有暖意而无炙热之感,一众人虽然等候许久,倒也不显得太过劳累,若是换了七月正午,这样等候,很多年过花甲的老臣,早已吃不消了。
站在一众朝臣之前的是杨邺和六部尚书,与其他朝臣不同,他们与众人相隔一段距离,所站之地,都有一名太监跟在身后,拿着遮阳之物,替他们挡住阳光,这便是地位使然。杨邺更是独立于其他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兵部尚书程知闲身为武将出身,在一众人等候许久下,已经有些腿脚酸软相比,他的站姿依旧挺拔,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状态。
他目光灼灼,望着远处的官道,突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杨邺,他眼神微动,缓步走到了杨邺身边,轻声问道:
“杨老。”
杨邺没有睁开眼,只是轻声道:
“程尚书何事?”
程知闲笑道:
“按照探子来报的时间推算,韩老虎应该马上就该到了才对,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杨邺淡淡说道:
“你是兵部尚书,朝中谍报是你掌控,你都不知道,你来问我?”
程知闲只是微笑道:
“今日这般阵仗,您说他会来吗?”
杨邺呵呵笑道:
“你觉得他会怕你们?”
程知闲笑道:
“那倒不会,只是这摆明了鸿门宴,他若不知晓还好,若是知晓了,总会考虑一下。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小心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邺却冷笑道:
“换做别人会如此,他不会的。他是韩万钧,手握天下最精锐的铁骑,是春秋四大名将中韩百胜的儿子,如果只是面对这么一个下马威,就换了城门,灰溜溜的走了。他就不是韩万钧了,陛下和你们也就不用这般费心费力了。”
程知闲张了张嘴,却觉得有些苦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首辅话里话外,将他们都贬了一通,可他却偏偏说不出一个不字。
就在二人谈话间的功夫,身后突然有人呼喊道:
“来了!”
程知闲抬眼向前看去,只看到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灰蒙蒙的烟尘,铺天盖地,好似狂风席卷而来。
身为兵部尚书,他很清楚那是骑军冲锋才会有的阵仗。他不仅微微皱眉,眼神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不仅是他,就连始终闭目养神的杨邺也同样睁开了眼睛,但却没有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只是冷眼看着那远处的铁骑烟尘快速靠近。
一开始只能看到烟尘,但很快众人就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以及那马蹄阵阵的声响,骑军冲锋,气势冲天,光是那种无形的威慑力,就足以让人心神震颤。
转眼间的功夫,那两千铁骑已经奔袭到了近前,眼看着铁骑前来,等候在此的那些朝臣却慌了神,除却程知闲和杨邺依旧站在原地,还有就是几个朝堂中走过沙场的武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其余包括其他几部的尚书以及一众文臣几乎都下意识的向后逃窜,甚至都不顾的官仪。
杨邺依旧稳坐在太师椅上,哪怕眼看着那铁骑冲杀而至,也并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甚至回绝了要将他强行带走的护卫和随从,程知闲也一样陪伴在杨邺左右,不动如山,只是别人看不到的手掌,却已经无形中握成了拳头。
下一刻,一阵阵马嘶声响起,地上的烟尘滚滚散去,那看似奔腾如迅雷的铁骑在靠近长亭不足一里的地方猛然停住了身形。
两千骑兵在这条已经算是足够宽敞的官道上,依旧无法排开阵型,只能排成长长的一字长蛇阵,这样的阵型最难前后呼应,而他们却能做到动作一致,几乎没有任何混乱情况。
一方是奔袭而至,严阵以待的精锐骑卒,无形气势威压当场,一方却是狼狈不堪,到此刻依旧未曾停下混乱状态的一众朝臣,双方看似在对峙,实则却是一面倒的架势。
好在朝臣中,有一位端坐在最前面的首辅大人杨邺,以及陪在他身旁的兵部尚书程知闲,从始至终都是纹丝不动,宛若泰山一般,从后方看去,就像是二人独挡两千铁骑,声势倒也算扳回了几分。才没有让那些吓的屁滚尿流的文臣彻底丢尽颜面。
对面的骑卒停下后,就再也没有了新的动作,但却人不下马,所有人端坐在马背上,默默看向前方。而杨邺也同样坐在那里,没有动的意思,只是冷声开口道:
“镇国公何在!”
为首骑卒并未搭话,杨邺眼神冷漠,没有在开口的意思,他身旁的兵部尚书却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运转气机,沉声喝问道:
“首辅大人问话,你等聋了吗?还不回话,为何要以骑军冲阵,想要造反不成!”
他终究也是曾经执掌一军的武将,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在他凌厉的眼神下,终于从骑卒中缓缓走出来了一骑,他并未靠近,只是高声喊道:
“回大人话,韩帅不在,我等奉命来此驻扎,并未冲阵冒犯,还请见谅。”
程知闲眼皮子挑了挑,对方一个骑卒跟自己对话,竟然敢不下马,这般姿态,太过嚣张了些,但他却敏锐的把握住了对方的话,以至于都没有心思与他计较这个细节问题了。
“你说镇国公不在队伍中?那他去了哪里?”
程知闲想的很简单,刚才杨邺还说,韩万钧不会选择逃避,但如今对方却不在队伍中,那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是杨首辅猜错了?
为首骑卒却淡淡开口道:
“我家韩帅此刻已经从崇阳门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