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极端的林枫
掌权者从来就没有糊涂蛋，或者更准确的说，真正能够掌握权柄，并且参与到权利的游戏中的人物，就不可能存在蠢货。
因为即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批，在生存环境下也会很快适应游戏规则，而底层百姓幻想中或者在某些可笑历史书上看到的愚蠢统治者，无非只是一些文人的春秋笔法而已，写给不明真相的人聊以自慰的东西而已。
天启皇帝朱由校，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看似应该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做一些中二的事情和想法，但实际上他的生存环境并不比那些土地里刨食，朝不保夕的百姓要好。
皇宫从诞生之初就是个阴暗的角落，历代统治者都在用它巍峨高大的城墙遮掩其中的不堪，保持神秘和所谓的威严，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藏污纳垢而已。
泰昌皇帝就不是个被自己父亲喜欢的人，所以影响到他的子嗣身上，天启和后来的崇祯同样无法享受正常孩童该有的童年。
前者是兄长，自小就会被灌输一些帝王管理的思维，也会在皇室教育中处于一个拥有话语权的角色，所以至少他很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一个帝王，如何确保自家的权柄不会被那些卑鄙的小人窃取，尽管他的手段不是很高明，甚至为此而身死，但真要说他只是个‘木匠皇帝’，信了这些鬼话的人才是可笑。
说起来就算是他那个不堪的弟弟崇祯也并非真就是对权利构成一无所知，在最初仓促登基的时候，崇祯确实展现出了一些手段，同时也轻信了一些人的鬼话。
可从崇祯的整个十七年执政来看，就很容易发现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摆脱某种力量的控制，小心翼翼的在自己步兄长后尘的可能之间反复横跳。
这种表现很典型，无疑就是说明了崇祯并非像历史希望我们看到的那么愚蠢，他是有过抗争的，甚至抗争了整整十七年，无非就是手段不同罢了。
相对来说，天启的做法或许会更有效果，但很明显，指望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揣摩人心，死亡就只能是他意料之外的一种可能。
从后来崇祯敬重他的嫂子张皇后也能看出来，这兄弟二人之间并非存在某些阴谋论小说中提及的弟弟被忽悠瘸了，急于上位而联合文官集团坑害自己的兄长。
更像是兄长被害之后，委曲求全与文官集团虚与委蛇，麻痹对手顺利接手自家祖产。
轻信他人是每个年轻人都会有的成长历程，这一点无可厚非，但神经质般的怀疑人，信一个人就无条件去相信，不信一个人就极度反感冷漠，这无疑说明了崇祯的成长环境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所以，莫要小觑天下人，莫要把能够被史书记录的人物当成小丑，这是林枫穿越之前以一个底层百姓身份能够从历史资料中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
听着林枫的长篇大论，乔羽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大明的朝廷不是我们看到的史书中描述的那般不堪和胡闹，而是多方博弈，相互牵制不得不展现出小丑剧的一面？”
林枫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觉得我们在东港的问题上并不会如计划般那么顺利，或许还是需要一点因势利导才能顺利达成我们的目的。”
乔羽微微皱眉：“你想扶持大明？”
摇了摇头，乔羽苦笑：“这会让我们看上去十分软弱，至少我们穿越者团队的人里面，就会有很多人不愿接受这种态度，到时候内阁是保不住你现在的位置的。”
林枫不屑的瞥了瞥嘴：“一个数亿人口的大国，除了自己埋葬自己之外，外人凭借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真的就能毁灭他？”
林枫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就像埋葬大清的还是大清自己的高层一样，大明也是同样被埋葬的。从来就不会有外来侵略者真正埋葬一个族群，因为力量对比可以毁灭肉身，但毁灭不了文化和信仰。”
乔羽瞥了瞥嘴：“你不是个好人，我看出来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林枫嘿嘿一笑：“大明的皇帝在和士绅集团博弈，士绅集团本身也有地域区别，加上勋贵和想要垄断文化的孔家，爬在大明身上的蠹虫可是有很多的。”
乔羽没好气的道：“分化瓦解，这一招鲜吃遍天的套路我知道，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
林枫耸了耸肩：“我要蒙古人，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铁骑。”
乔羽微微皱眉沉思，沉吟片刻似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这是要用妥协来换取大明帮助你拿捏蒙古人是吗？”
林枫点头：“我觉得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至少三百年之内，骑兵依旧是战场主宰，只要有这一条在，我就可以利用蒙古铁骑来完成我们需要做的事业。”
乔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可行，先在商业税方面让步，甚至不断示好来迷惑大明，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申请从台南获得补贴，让宁远城的商税试点展现出繁华和高收益的一面，然后联系蒙古人，用招募雇佣兵的形式打乱蒙古人的编制，以家族或者私人的名义驱使他们为我们做事，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林枫笑道：“没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才大明皇帝和那些朝中大佬还在讨论商税试点的事情，他们需要博弈，需要妥协各方利益来确保宁远城能成为一个商税试点。无论哪个时代，即便我们把那些文人贬低的一文不值，终究是要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人家才是时代的精英。”
乔羽耸了耸肩：“好吧，虽然我不想接受，但你说的确实是个事实，至少在当前时代的情况下，江南文人确实就是时代精英。”
林枫得意的说道：“所以我们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去和大明算细账，具体怎么分配利益，如何运作，说白了无非只是个契机而已。大明希望看到改变的契机，而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与大明合作，顺其自然挖大明墙角的契机。”
“解决大部分难民压力，减轻大明财政负担。招募蒙古雇佣兵转运到美洲或者其他地方，减少大明北方边防压力。最后就是扶持毛文龙和袁崇焕牵制辽东建奴，可以说我们的所作所为无疑都是在帮助大明朝着一个更好的方向改变，应该算是对得起大明给我们唐国公的封号了吧！”
乔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是啊！多么冠冕堂皇具有迷惑性的行为啊！说实话如果我不是个穿越者，而是大明的一个文官，真要是看到大唐如此做派，怕是也会误把大唐当成是真正的盟友。”
林枫摆了摆手：“才不会呢！权利具有唯一性，就像幼崽争夺奶水一样，没有同情和亲情可言，只有你死我活，胜者为王。”
“大明的文官可不会如你这般天真，他们只会更加警惕我们，甚至昏招迭出，在我们还对大明有利的时候就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愚蠢行为，本质上还是一山不容二虎。”
乔羽嘴角微微抽搐：“既然你知道这才是现实，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真的扶持起了大明，对我们未来控制和掌握这片土地可不是个好消息。”
林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可以盘剥，可以收刮，也可以反复割韭菜，唯一不能做的就是真的亲自下场让自身参与进来。”
“因为一旦我们真正入主中原，相信我，不出一百年，这片土地的精英们就能把我们彻底腐化。就像你知道的大清和其他政权一样，一开始拥有少量自主性，然后不得不陷入这片土地的魔咒中来，慢慢拥有大量贪婪的官员，像历朝历代一样，同流合污，再把百姓当成草芥，再把祖祖辈辈努力当成理所应当，含着金汤匙出生依旧是人上人，逐步扼杀底层的向上通道，僵化，直到灭亡重启。”
乔羽并不意外林枫有这种想法，甚至她很清楚林枫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看待人性的。所以他很友善，至少对辛勤求生存的人很友善。
他也很冷漠，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敢于在登陆之处就靠着一支手枪来维护并不需要维护的秩序。
因为乔羽在穿越之前见过很多这类人，他们没有机会向上，他们注定了只能混迹在底层泥水中挣扎。
他们的父母还有过对后代的期望，希望通过努力可以让他们的后代过上更好的生活，拥有稍微高一点的起点。
而这类人压根就不想有后代，他们看的更远，知道那是无望的挣扎，是在给蠹虫们生养宿主。
他们无畏生死，甚至厌恶这个世界，因为太多压力给了他们近乎绝望的感受，那些先天就比他们拥有更多资源的人甚至还会无情的嘲讽他们不够努力，说着理所应当的恶心人的话语，用我祖辈三代积累，凭什么比不上你一个人的努力这样看似有逻辑，有道理，又完全是狗屁不通的话来压垮这些人。
有道理吗？每个人都在努力，百分之一的人成功了，并且把他们的成功‘遗传’给了他们的后代，所以人家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么理所应当，是那么合情合理。
就像乔羽一样，她的父母给他的一切都是别人几代人都给不了的，合情合理。
也正是因为合情合理，所以乔羽更清楚林枫这类人为什么有时候会显得疯狂。因为绝望，因为合情合理代表了绝望，就好比人间等同于地狱一样让人绝望。
是啊，合情合理，正因为就连绝望的人都觉得合情合理，人家祖辈数代人的努力和积累必然要合情合理的比一个人的努力更有优势，这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所以林枫想的从来就不是改变格局和玩法，和大多数成功完成阶级跃迁的人一样，当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开始，林枫想到的就不是中二少年的公平，而是要成为自己曾经被教育过的最厌恶的人。
贪婪、无所不用其极、卑鄙、不遵守规则、甚至杀戮、血腥、残忍，能够想到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工具，只要成功，只要从他这一代开始，他的后代能够成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些人。
可以不要脸的和其他人光明正大的说出那句：我祖辈数代积累，凭什么比不上你一个人的努力。
我有祖辈积累，天生就该享受资源和生活，就算我愚蠢又如何，我掌握了数代积累的资源就可以反复试错，世界是否进不与我无关，错了我可以再来，依旧可以让我成为正确的代表。
人类能否走出地球其实并不重要，杞人忧天说资源不够的人无非就是食物链的底层而已，并非什么远大的理想，无非是在期待资源再分配而已。
身处大航海时代的开拓者可以在地球享受一次阶级跃迁，掌握了资源的人可不愿意再来一次被推翻的感受，所以林枫的想法非常简单，那就是重启蒙古铁骑带给世界的噩梦，然后效仿某个漫画中打了响指的人物，依靠泯灭一半人口来促进繁荣。
在林枫说出这些疯狂的话语时，乔羽一度觉得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疯了。可当她仔细琢磨之后，却发现林枫说的就是穿越者团队正在做的事情。
她仔细回想了内阁成立后的种种行为，恍然发现自己身处的穿越者集团并非像那些穿越小说一样，是一群理想主义者的‘伊甸园’工程师。
大家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建设一个理想国度而努力，它更像是一群蠹虫吸血鬼试图杀掉其他同类，然后独具这个世界的资源，成为唯一且最大的蠹虫。
这对于还很年轻的乔羽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接受的观点，至少她心里很清楚这就是正常的发展进程，是人类无法逃避的贪婪和资源争夺。
可林枫并没有像父亲保护女儿那样用幻梦和美丽的谎言来安慰她，而是很认真又十分冷漠的说道：“听懂了吧！这个简单又朴实的道理，我猜你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说实话理解很容易，小学毕业都能听懂，接受起来并不是很容易，毕竟这与我们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林枫笑道：“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没当你心中圣母心抬头的时候，只需要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眺望一下外面辛勤工作的人们，你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那就是无论如何，站在办公室窗台向外眺望的人都不会期望自己成为外面那个样子。”
“会有同情，会有鄙夷，唯独不会有希望自己成为外面那些人的想法，这就是人性的自私，谁也逃避不了。哪怕只是早起想偷个懒不去工作，这样一个小小惫懒的想法都决定了事情本就该是这个样子，所以从今天开始要和我一样开始学会狠心，学会残忍。”
“老朱家的大明必然会倒塌，因为我们想要拿走现在还是他们的特权和资源。建奴也是一样，无论他们的后代是否真的如同我们历史中记载的那样丧权辱国，这些都不是我们憎恶他们的原因，原因只会有一个，因为我们需要成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