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烟瘾的人能抽樱花烟,绝不是因为樱花烟好抽。
特别当这个人是地下党。
只会因为他随身携带,为了表示对日本人的忠诚。
这种忠诚,一般的文员职员还不需要有,而是那种能够常跟日本人见面,身份比较尊贵的。
毕竟樱花烟不便宜。
“高大魁梧络腮胡——”
晴川胤喃喃道:“这个体貌特征,在汪先生的上海体系里,没有一千,也得五百啊。”
德川雄男说道:“先不提他,晴川君,能联系到淸剿队么?”
晴川胤微微摇头,“他们随身带的发报机的功率并不大,不到五十公里以内,是无法联系的。”
周围的场地在日本人眼里属于安全区,随军带的通讯设备确实并不是大功率的。
发报机是比较容易坏的,特别是大功率的发报机的电子元件,很多在当地是没有的,只能是进口。
德川雄男沉吟着,“这个情报目前综合来看,整体上还是比较真实。不过——”
罗世邦知道德川雄男在不过什么,问道:“您是想说,是哪里的队伍么?”
德川雄男点头,晴川胤这才反应过来,“不对,之前的计划,不说新四军,淞沪支队的有生力量应该被消灭了才是。”
德川雄男看了眼罗世邦,见他毫无波澜,心想不知从哪个渠道,已经知道此事了。
会从哪个渠道呢?
肯定是晴川胤了。
德川雄男说道:“有两种可能。
一,又有一部分有生力量从新四军分出来,重新成立了淞沪支队。
二,之前的计划失败了。”
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大。
不过,作为执行者,大家还是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晴川胤狞笑道:“那就来多少,死多少。
一个新四军也不过两个师,一个淞沪支队二三十人而已。
他们拿着破枪长刀的,就想阻击淸剿队?开什么玩笑?”
德川雄男提醒他,“跟共产党正面作战,他们从来悍不畏死,也不在意武器装备的落后。
如果是任务,他们就最擅长以卵击石。
但如果是阻击战,他们肯定也会制定计划。”
晴川胤无所谓,道:“土鸡瓦狗一般的地下党,淸剿队配备的两门迫击炮,五挺机关枪,加上手雷两箱。刺刀长枪更是比他们的中正式长枪要长。
不管近战还是远攻对射,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们的士兵都是精米供养,平时射击,格斗,配合训练都是一直进行。
他们呢?吃不饱穿不暖的,估计连射击训练的子弹都佩不齐。
凭什么打败我们?
拿什么打败我们?”
晴川胤把自己说的热血沸腾。
罗世邦在旁配合说道:“可能他们要的就是突然袭击的效果。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他们配合的好,未尝不能战胜疲惫的帝国士兵。”
“但既然我们知道了,这场伏击战,还没开始,就可以宣布结果了。”
晴川胤依旧是信心满满。
德川雄男问道:“今晚负责城内接应的是哪支部队?”
晴川胤慢慢收敛了笑容,“德川啊,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德川雄男继续说道:“我建议——”
“够了。”晴川胤说道:“如果不是恰逢其会过来,前面这些事情也不会告诉你。
怎么,没有特高课的意见,宪兵队处理不了这种情况么?
德川君,别越界太远。”
德川雄男闭上了嘴。
上纲上线是吧?
我不说就是。
德川雄男起身,看了眼罗世邦,后者恭敬站在那,低头不说话。
德川雄男转身离开。
等德川雄男离开,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不一会,晴川胤说道:“他的意思是要提前出城迎接,你认为呢?”
罗世邦回道:“这样是最好,新四军的领导意志还是很强。
这些所谓的无产阶级战士,很多时候是悍不畏死的。”
“哼,我们的士兵也是视死如归的。”
“草芥何以与我们的玉璧相比?他们死一堆,也挡不住我们失去一个士兵的损失啊。”罗世邦柔声劝慰。
晴川胤大为赞同,宽慰点头。
“这倒是不假。”他问道:“你怎么看?”
罗世邦回道:“如果有张周边的路线图,那就最好了。咱们可以聊一聊,对方的政策。”
淞沪支队驻地。
柏连胜最近生病了。
卫生员也查不出来什么病。他私自底下吃了不少西药,也不见起色。
还好,目前来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时不时的发冷,有些咳嗽,身子有点虚。
而且他也有些宽心。
现在队伍里有了温庆——不,他现在不叫温庆了。
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
叫福生。
这是个接地气的好名字。
柏连胜知道,他是要跟过去做个交接。
毕竟是从伪警部队出来的,很多时候身份需要回避。
现在福生是淞沪支队的小队长,他头脑灵活,办事细心,眼光又毒辣。
自己已经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做。
他每次表现都很称职。
此时,福生正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盯着那张他这段时间亲自考察不知多少次而绘制的草图。
因为身份的问题,福生比柏连胜更懂一个计划背后的角力。
以淞沪支队的实力,除了在各地进行各种任务的同志外,基地目前只有四十六人。
除了日常伤员和卫生员和总部的护卫,这次执行伏击战的,总共又36人。
“我们需要在半个小时内进入这个点。进入这里后,左右都是险峰,背后是咱们的来时路,而咱们的下方,就是淸剿队的必经之地。”
“可以易守难攻,但缺点是视野不够开阔,如果前面的冲过去,我们无法及时跟进追杀,后面的如果往后跑,咱们也无法下去追踪。
一旦前后有漏网之鱼,我们无法追踪的话,咱们整个队伍的转移,就会变的很麻烦。”
“但是这个位置是最适合的截击地点,也是根据他们的行进速度才定下来的。”
“咱们还需要分出去一部分去准备前后截击?”柏连胜问道。
“看来,只能是这样了。”福生看着草图,说道:“得提前安排十个人截住后路。队长,你现在就安排吧。”
柏连胜皱眉,“只有三十六个人,后路加上十个,前路再分出几个。
正面的话,会不会太少了?”
他有些惊讶,福生很少出现这种纰漏。
“咱们的人,分不出来了。”福生摇头道:“即便我们居高临下,准备的充分,从地下党那里得到的精良装备最少也需要二十来人。
毕竟日本人也不是白给的。”
“ 那还能空出来前端么?”柏连胜问道。
“队长,你不是把草图和计划,之前就跟地下党沟通了么?”
“对啊。”柏连胜说道:“咱们这边的情况,我都通过电报发出去了。”
“那应该问题不大。”福生说道:“他们应该也能看出来我们的情况,”
“所以?”
“所以他们应该会派人在前方策应。把那些冲出包围圈的鬼子都半路劫杀。”
柏连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猜的?”
“猜的。他们做的到。”
柏连胜愣了愣,还要说什么,那边就有人推门进来,“最新的情报。”
柏连胜接过一看,抬头看福生。
“情报两个内容。
一是,日本人得到的情报是十点会有伏击战。
二是,已经有一个小队提前在我们的设伏点前面等待。
一方面缓解我们的人员压力,一方面,也防备城内的日本部队提前出来迎接。”
福生一握拳头,“嗯,这就好。”
柏连胜看着面前这个突然绽放出夺目光彩的年轻同志。
浑身满是自信,一切尽在掌握。
他曾经是地下党,他身边肯定有值得他完全信任的同伴,同志,和精神领袖。
才会在这么远的远方,也能相信对方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柏连胜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自己看得清过去的沧桑和血腥,也看见了未来那蜿蜒却又光明的道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些年轻人,正在铸就新的辉煌。
“那你不用带队应敌了,去前方吧,或许能见见你之前的同志。”
“算了,我还是在正面那边指挥战斗吧。”福生担忧道:“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去了。”
柏连胜哈哈大笑,豪气抖胜,“怎么?没了你,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指挥不了战斗了?
前菜都准备好了,就差上桌了,最后加盐出锅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他眼神老辣,看得出福生在蠢蠢欲动,他想去见他们。
他以前也是有很多战友的,但现在只剩下他,在孤独的带队。
福生还有很多机会。
“去吧,这是命令,其余的一切,交给我来安排。”
“是。”
福生高兴离开。
“我怎么感觉浑身都是力气呢?”柏连胜被福生的气场带动,几日的不舒服也荡然无存。
“不光是你们地下党行,我们也不赖啊。”
柏连胜心中暗暗咬牙。
对方要求在一小时结束战斗,那我就用半小时。
漂漂亮亮的表现一把。
免得那小子老是惦记地下党那边。
毕竟,现在淞沪支队更加需要他。
百乐门。
郑开奇身体微微见汗,跟女人说道:“咱不跳了吧,我还有事儿呢。”
“那不行,再陪我跳会。”夜莺不乐意了,她扭动着腰肢,“刚才浅川中佐离开时,你还说你要在这里通宵呢,现在你要走?
去哪啊?”
“我就是跳累了,不想跳了。”
现在已经八点半,约莫半个小时前,浅川寿突然被催走了,临走前还跟郑开奇发牢骚,“怎么还提前了一个小时集结?
真的是可恶。”
郑开奇猜测,应该是王有才那边泄露的情报,使得这边也相应做了应对。
提供给日本人的情报是十点。八点开会说明情况,最迟八点半到九点就能部署完毕。
日本士兵常年是战斗状态,八点四十到九点十分就能出发。
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最早九点半就能到达现场。
这就是日本人的计划。
计划本身没有问题。
郑开奇期待着他们的表现。
“我该走了。”
他想回去陪陪妻子。
“你不想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么?”夜莺不让他走,“你跟日本人说要通宵的,提前走了,万一出事了,该怎么办?你怎么自圆其说?”
郑开奇说道:“我回家睡觉。”
“还是在这吧。”夜莺说道:“等任务完成,会有电话打到我的休息室。”
“好,那就去你的休息室。”
见女人眼睛放光,郑开奇急忙补充了几句,“我叫个客人,你喊上几个姐妹。”
夜莺瞪了他一眼,“我能吃人?”
“我就怕你吃人。”郑开奇笑了笑。
自己先去了包厢,给典当行的龙叔打了个电话。
日本人应该是打扰了他。
虽说是正常的的交易,但此人很懂尺寸。郑开奇不能装作不在乎。
电话打通后,郑开奇说明了来意,龙叔倒是很惊讶,“这种事情不值得您特意打个电话。”
“来坐坐?”
“您在哪?”
“百乐门。”
郑开奇挂了电话,夜莺带着姐妹来了。
郑开奇自己坐在角落,慢慢悠悠喝茶。任凭几个女人怎么劝,他还是抱着一杯茶,不为所动。
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很多事情,该发生的要发生了。
反正要等龙叔,郑开奇静下心来,考虑那个早上的女尸。
“拿笔来。”
见郑处长在画画,几个女人围在那,不断地夸赞,“郑处长好画功。”“处长手腕好有力啊。”
“处长的画面布局真不错啊。”
画慢慢成了形,本来抱着膀子在沙发后面看的夜莺,脸色慢慢变了。
郑开奇把画塑造完,在那细细打量。
“处长,这是谁啊?”一个小姐在那问道。
“嗯,今天一个让 印象很深刻的女人。”
“什么人让您印象那么深刻啊,做什么工作的?”
郑开奇笑了,“我也不知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哎呀,处长,好讨厌,好害怕。”
几个女人在那瑟瑟发抖,夜莺说了句晦气,转身出去。
郑开奇慢慢起身,也跟着出去。
“怎么了?你瞬间的脸色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