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那金发的战士低声道,语气像被忽然拉开的弓弦,带着不解与迟疑,“我叫维沙卡……可我并不是你说的什么骑士团的团长。”
菲利克斯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他那双习惯于俯瞰众生的眼,如今却像被撕开了迷雾,看见某个他拼命压抑的真相。他低声呢喃,如一头濒死野兽发出的哽咽:“你就是维沙卡……可为什么……我的九世祖……竟然是豺狗?!托拉,这怎么可能?!”
他动摇得几近崩溃。那座支撑他一生的血统神话,此刻仿佛从记忆深处崩塌,裂缝穿越祖先的画廊,一直蔓延到他此刻站立的地板之下。
维沙卡沉默片刻,神情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慢慢绞紧。
“我与白虎骑士不一样,我诞生在禁宫秘密的地底,那片永不见日光的中继生育轨道,我的嘴唇从未沾过母亲那温暖的乳汁……”他缓缓道,语调如远古的钟声在指挥室的钢铁回廊中回荡,“我自小被囚居在禁宫中的布哈拉·苏米卢内。没有进入任何武校,不受马尔堡的管辖。我们是另一种存在。”
他抬头,湖蓝色的瞳孔倒映着战舰不断震颤的天花板光源,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庄严:
“我是Ar?tāna-Spāda Vazraka,不朽之军的最高统帅,镇守至圣所宫门的纯血武士,我只遵从圣人的调遣。我们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跨越千年光年之遥,在芒星城底层挣扎过,为‘众神的黄昏’流血牺牲……”
说到此,他猛然拉开胸甲,露出尚在渗血的创口,鲜血沿着破碎的合金嵌缝滴落在“阿尔罕布拉”号冷光涂层的地板上,仿佛在一点点腐蚀这艘漂浮的王座。
“这是你的梦,这是我为你付出的代价,为了你的梦,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能说跑就跑……”
菲利克斯一时间失语。他的灵魂仿佛从高空坠入冰冷的真空层,在永恒沉寂中被撕裂。舱壁之外,是地面升腾而来的中子震波,每一次撞击都像末日敲钟,催促他回答自己从未准备好的疑问。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终于开口,强撑着破碎的威严,“我们必须升空,摆脱盖亚的防空火力,立刻!”
但他话音未落,米辉上将便将枪口更重地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该死!”菲利克斯怒骂一声,几乎与“阿尔罕布拉”号再次被重型中子炮击命中的巨响同时发生。旗舰剧烈震颤,舰体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战舰,被抽空的空气与高频振动拉得发出哀鸣。
红色警报灯狂闪不止,蜂鸣声和结构警告声交织成末日的交响曲。
防护人体撞击的中立支撑系统瞬间失效,地面像被猛力甩动的棋盘,操作员们连人带椅飞向舱壁;高阶军官们东倒西歪,滑落扶手的手掌发出干脆的骨裂声。一块屏幕爆炸开来,炽白火花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如电雨洗礼。
米辉上将踉跄着后退,手中激光枪随舰体震荡微微偏离了轨道。
就在这一刻,奥努尔夫猛然起身,身体如蓄势待发的猛虎,从重力扭曲的斜面上一个滑步前冲,右臂猛力挥出,飞出的金属暗器击中了米辉的颈部神经节点!
“嘭!”米辉发出一声闷哼,枪支脱手,翻滚倒地。
维沙卡动了。
他宛如一道沉寂的影子,从浓烟和晃动的舰体光影中腾跃而出,犹如展开死亡羽翼的浮空天使。他手中的激光剑像一道凝固的闪电,无声斩出三道轨迹。
三位警卫变成了飞溅的尸块,残肢和内脏在血雾中翻滚,伴随着几位女兵尖叫声回荡在众人的耳畔,一切都在混乱中晕眩着——
跌倒的菲利克斯尚未做出任何反抗,就被鹰爪一样的铁手紧紧按倒在光滑无影的旗舰地板上,维沙卡把整个身子压了上去,制服了这位高大的一级上将。
“所有人都不准动!”维沙卡低声怒吼道,“‘摩尔人’现在属于我!”
铁爪如锁链般钉入地面,将菲利克斯死死压制,金属指节卡在他的喉头上,像死神的手掐住了命运之线。他拼尽全力挣扎,舰体的剧烈震荡仿佛地狱的钟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一声刺耳到几乎将人耳膜撕碎的金属撕裂声之后,维沙卡右手如电,激光剑轰然落下,锋刃贴着菲利克斯的脸颊刺入合金地板。炽白光刃在他面旁震颤,头发瞬间焦灼卷曲,皮肤泛起一层灼痕,仿佛死亡正用炽焰低语。只要维沙卡稍稍偏转手腕,那柄剑就会切入他颈动脉。“
你这个疯子!”菲利克斯咆哮着,声嘶力竭,“阿尔罕布拉号就要被打成残骸了!你还在这里搞内斗?!我们现在必须升空——必须逃离盖亚!”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那张伤痕累累、冷峻如岩的脸——那不是他这个时代的脸。那是一张穿越时间洪流而来的古代战士之面,一张与他记忆深处亡父惊人相似的容颜,如同死去的祖灵突然重现。他的精神在瞬间震荡,现实与记忆撕裂交叠,如梦魇般扑来。
“你逃不掉。”维沙卡低吼道,“回去。你没有退路。”
“盖亚……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要杀我!”菲利克斯绝望地喊着,声音如绝望的孩童般颤抖,“我寻求我的父邦的庇护……父亲啊!虽然有300年的时光,但这在宇宙中转瞬即逝,我只是一个从未真正离开的灵魂,柏拉图……必须出手干预!拯救我的舰队免于毁灭!我的部下,他们不应该背负这样的命运……”
他像一个深陷泥沼的梦游者,声音中混杂着哀求与幻觉。舰桥的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光如濒死之眼,笼罩一切。
维沙卡静静注视着他,那张白虎骑士特有的冷峻之脸第一次显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一种几乎接近人类脆弱的悲悯。
“这就是圣人选择我的原因吗?”他低声自语,喉咙如被铁锈堵塞,“原来是为了把我们全部逼入这条绝路。”
飞旋的灯光、碎裂的金属、错乱的重力中,两张面孔——肤色不同,却相似的脸——彼此对视,命运交错成一条燃烧的轨道。
“柏拉图不会援助你,我们所做的事是元老院和军事枢密院不知的密谋,如果暴露……皇帝陛下可能会被‘七政’废黜……你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赌注?圣人和柏拉图的秩序不能承担暴露的代价……你只能回去!死也要取得胜利,一冲到底……”
菲利克斯的脸色瞬间死白:“你……你在说什么?”
维沙卡将剑刃轻轻旋转了一寸,冰冷的光滑过肌肤:“我奉命而来。如果政变失败,我的最后任务——就是杀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