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这会豆大的泪水不停往地上滴落，只是她不敢出声，怕惊扰到手中的人。
纪星回这会身体状况愈发堪忧，满头青丝已初见华发。
则灵眼中写满了不解。
就算纪星回天赋再如何强悍，这天人五衰也不该如此来势汹汹。
很多经历过天人五衰的修士，身体机能想要下降到她这样，至少需要一年以上时间。
她从天从五衰降临到现在，连一个时辰时间都不到。
这不对啊！
按这个进度，岂不是说纪星回的天人五衰六个时辰之内就能全部渡过？
这样的速度，在仙域来说，那可是绝世废才，玄仙期寿元所剩不多的那种。
纪星回是吗？
当然不！
所以这也是则灵想不通的点。
以往在扶风大陆时，她还能凭借眼界预测一下纪星回的未来。
自从纪星回决定去其他大陆游历开始，再到仙域，纪星回给她的感觉，就越来越不一样。
以前她知道纪星回的天赋，飞升到仙域定然在掌握之中，可也没想到，就算到了仙域，修炼速度和气运仍能如此逆天。
可没有哪个废材能这般。
两个时辰后，无瑕和尤双萤将纪星回带到一处还算安全，仙气又足够浓郁的山林间，看她已经满头白发，原本紧致有光泽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松弛，甚至还出现了老年斑。
纪星回背靠在一棵巨树上，低头看着自己皱皱巴巴又暗黄的双手，苦笑一声，道：“原来这就是天人五衰...”
这样直观地面对自己衰老的模样，她不是无法面对自己苍老的容颜，而是感叹生命之残酷。
也明白修士毕生追求。
如果这是她真实身体状况，不是因为天人五衰才变得如此，那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延长自己的寿命。
她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还有没有救出的人，想到这些，她被周围包裹着的双眼，再次被注入生机。
只是这抹生机，只是短暂地出现半刻钟不到，纪星回就因为身体机能加速退化，导致双眼无法视物。
无瑕和尤双萤，就如此守着她，又一个时辰后，她牙齿全部掉落，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真的变成了一位垂死老人，随着时间推移，她关节大量移位，松松垮垮的皮肤将几根细枝掩埋其中。
纪星回以往所面临的死亡，与此刻相比，全都算不得什么，在巨大的恐慌中，她唯一的美好，便是慢慢改变她那颗冷漠之心的家人和爱人。
想起临飞升前爹娘还有干娘看着她的眼神，纪追云一板一眼地叫着她“姑姑”，还有对她无限偏爱的谢溪山。
想到这些在她生命中开出美丽花朵的人，于即将到临的极尽黑暗中，给予她冷冰的意识掺杂点点暖意。
远处天边晚阳就此落幕，纪星回双眼的缝隙也越来越小，直至完全闭合。
她那双被无瑕握着的枯骨之手，微弱的脉搏连同她呼吸与心跳在同一时间停止。
她的肉身开始似尸体似的溃烂，连带着内域中，也处处冒着灰败之气，那俯视众星的元婴，也陷尽昏迷之中。
唯一存在的意识，像是落于世间自由自在，没有丝毫羁绊的微风。
她的肉身完全消逝于世间。
第一次见着渡天人五衰之劫的无瑕，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
哭得则灵心里也跟着发紧。
这是最艰难的一瞬，渡劫之人无限接近于死亡，很多意志不坚者，会认为自己真的身死魂消，微弱的意识会彻底被化进天地法则中。
纪星回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具象化，它是那样漫长，又是那样转瞬即逝。
那股想与天争的念头，在这样静止又飞逝的时间与黑暗中，就这样涌了出来。
昨日、今日、与明日连同她在水晶楼中置于时间阵法中时的微量领悟开始被她抽丝剥茧地分析。
不，不止如此。
很快，她眼中出现点点亮光，她好似一个天人视角，看到了曾经站在那里的既非白。
从她飞升到仙域情况来看，既非白在则灵下到扶风大陆不久后便已消失，所以那个“既非白”，并不是从仙域下去的。
更确切地说，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仙域下来。
既非白跨越时空长河，去扶风大陆为则灵扫清回仙域的障碍。
那么，也就是说，时间法则领悟到一定境界的修士，时间在他们眼前的流速与方向，是可控制的。
如果有一天，她能达到既非白的境界，是不是也能回到过去，回到她们从荆棘森林出来，站在家门前的那一天？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再次扩散，她仿佛听见了沙漏的声音。
这样神奇的景象，持续到眼前迎来亮光之时。
耳边再次响起无瑕熟悉的声音：“主人！你不要死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只是这呜咽声很快变得有些不明起来，纪星回肉身已经开始身死而生，磅礴的生机在她身上流转，干涸的血液、疏松的筋骨、泛着暗黄的皮囊，全都被注入无限活力。
修为开始节节攀升，转眼之间，就已回到玄仙后期巅峰，只是不止于此。
纪星回感觉自己仙元力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她抬头看去，天空中劫云滚滚而来，她要突破了！
将她思绪拉回的，是无瑕那声“小小小......小主人...”
她不明所以，移眼看向无瑕和尤双萤，然后发现——脖子已伸成长颈鹿。
“你们怎么飞那么高？”
这是她心里的话，只是出口之时，全变成了“咿咿呀呀呜呜”这些口齿不清的声音。
她奋力一拍，发现眼前迅速被泥沙淹没，很愉快头上传来冰冰凉凉的不适感。
直到土屑从她头顶滑落，她双手举起，才摸到自己光溜溜的头顶着她刚刚撒上去的泥。
意识到不对后，她不再开口，改为传音，结果就是——精神力也传不出去。
她可是实实在在仙君初期的精神力！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低头看着自己婴儿般的小手，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搞错没有！
她变成才出生的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