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他与她相处，空气总是变得微妙
缴费完，护士带着藤原优去了重症监控室。
因为里面是无菌环境，所以只能透过玻璃窗远远地观看。
先前看到的中年女人，现在全身插着各种管子，呼吸机面罩不断升腾水雾，证明还有呼吸。
“泷泽女士好像天生体质比较弱，身体各项指标都低于普通人，属于亚健康状态，不，连亚健康都快维持不了了。真难以想象，她以往都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护士一边说，一边叹息。
藤原优注视着她，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同样体质弱，却被生活所迫，不得已每天加班，买药维持生命。
或许自己救她，并帮忙缴费，并不只是受到梦境影响，可能是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藤原优抿抿嘴唇，盯着空旷病房里只有机器相伴的女人，对身旁的护士说：
“她醒了，能联系我一下吗？我有些急事，不能经常在这里看着，而且刚才缴费剩余的钱，应该还有些富余。”
“当然可以，先生。请您留一下联系方式，等泷泽女士醒了，我们立刻联系您。”
“嗯，好。”
藤原优留下手机号，住址随便写了一个，他当然不会把住址这种私人信息告诉陌生人。
嘱咐完护士一定要通知后，藤原优就离开了。
说到底，这个女人只是陌生人，他能帮的，仅止于此了。
走到私人病房的楼层，藤原优找到春川音雨房间，发现早景美夕正坐在门外的钢管椅上，默读一本精装书。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怎么出来了？”他问。
“啊？是藤原同学啊。”早景美夕肩膀一颤，听到陌生声音似乎被吓到了，但看到是他后，才松口气，放松下来，“音雨在背诵单词，我想，她一个人在房间背诵，效果或许会好一些，就出来看书了。”
“这样啊。”藤原优点点头，随后猛地一拍手，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好像忘记买晚餐了！”
“没事喔，才六点半，不晚。”早景美夕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
“不是晚不晚的问题，本来就是去买晚餐的，结果散着散着步就忘了。”藤原优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
“散步？藤原同学是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没有。只是在医院待久了，心里有点闷，想吹一会儿晚风。”
“哦。”
对话停止，两人陷入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早景美夕重新拾起精装书，默默地看起来，眼神却不断往这边瞟，心不在焉。
藤原优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但又想不到不对劲出在哪里，只能视线飘忽，到处乱看，装出一副“我不尴尬”的模样。
气氛粘稠十分钟，藤原优实在受不了了，说道：
“不如我们一起下去吃个饭，顺便买上晚餐和水果，给音雨吃。”
“好~”
早景美夕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似乎等待他说这句话等了许久。她把书装进随身带着的小挎包，看向藤原优。
两人一起走下楼。
在这所医院诊疗的，大部分是声名显赫的富人，或者刚刚退休声望极高的权贵，所以医院内自然不缺着名商家入驻。
在住院楼旁边，有一家小型商场，衣食住行都可以在里面解决。甚至还有咖啡厅、台球馆、KtV，不过人比较少就是了。
藤原优和早景美夕随便找了一家料理店，解决了晚餐。
他们向店员要了一份打包好的饭菜，又在商城的生活区买了一些水果，提着大包小包，往住院楼走回去。
“被狠狠宰了一顿啊，两个人的晚餐，两万円。”藤原优苦笑。
“嗯，其实价格比较合理，那家料理店的食材都是顶尖的，我可以尝出来。”早景美夕张合着小嘴，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晚餐。
“食材好坏，这都能尝出来？”
“吃得多了，自然心里有数。”
“……早景同学过着一种我无法想象的生活呢。”藤原优仰着头，对漫天的繁星说道。
“其实，我吃过不少比这还要昂贵的料理，”早景美夕扭过头，看着他说，“但今天这次料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次。”
“哈哈，是么……”
是因为料理好吃，还是因为喜欢的人在身旁，所以不论吃什么都很开心？
藤原优心头冒出这个想法，胃部突然绞痛，心脏撕裂般疼痛。他急忙转移注意力，生怕往深处思考，得出一个连他都不愿意承认的答案。
早景美夕眼神温柔，没有说话。她一直都是这样，站在原地，相信喜欢的人一定会回过头，承认对她的喜欢，接纳她。
于是，刚刚在医院内出现的怪异气氛，再次弥漫在两人之间。
藤原优嗅着空气中属于她的花香，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早景美夕低下头，跟在他身旁，一言不发默默走着。
住院楼的门口就在前方，在两人即将跨进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怪异无比的氛围。
“哥哥姐姐，请问，诊门楼在哪？”
“是门诊楼。”
藤原优下意识修改词汇错误，然后转过头。
一位揪着长耳兔布偶、年纪大概六七岁的小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
她穿着一身泛黄的白衣服，似乎反复洗涤，散发着一股洗衣粉味。
她的肌肤很白，不是天然白，而是由于贫血，呈现的一种病态白。
她站在繁星下，微凉的夜风中，似乎是刚从林间诞生的小精灵，踏进陌生的人世。
藤原优从她泛白的嘴唇收回视线，蹲下身体，看着她说：
“小朋友，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女孩如是说道。
“呃，你妈妈呢？”
“我来找妈妈。”女孩嘴唇张合，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声音冷淡宛如冬日的湖水。
藤原优站起身，和早景美夕对视一眼。
“这孩子应该是走丢了。”他说。
“这么小，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医院乱逛，肯定很无助吧。”早景美夕蹲下身体，想抚摸女孩的头。
女孩后退一步，露出警惕的眼神，也只有在这一刻，脸上才显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放心，姐姐不是坏人。”早景美夕温柔地说。
女孩没说话，警惕的眼神依旧。
藤原优注意到她攥紧了长耳兔的耳朵，心生一计，他蹲下身体，轻声说：
“小朋友，你的小兔子刚才对我说话了哦~”
“小水对说了什么？”
“原来它叫小水啊，很清澈的名字，和小朋友你一样呢。”
“……”
女孩又陷入沉默，头扭到一旁，似乎不想再和两人交谈。
藤原优没有灰心，继续说：
“小水啊，它对我说：‘主人现在很害怕，急着找到妈妈，求哥哥姐姐帮帮主人’。”
女孩垂下头，睫毛随着她星星似的的大眼睛一颤一颤。这一刻，连头顶皎洁的弯月都有些黯然失色。
许久，当藤原优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女孩突然走过来，单手揪住他胸前的衣领，用最平静的面庞，说出了最不符合她年龄的话：
“你，帮我找妈妈。找不到妈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