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芽姜紫醋炙鲥鱼
这……真的能行吗？
看着沈昱如此轻松的表情，刘高的自信心突然变得不再像先前那般强烈，脑子里拼命地回忆着沈昱刚刚做鱼的步骤，生怕自己会遗漏到了什么。
有时候，就是因为落下简单的一味配料，整条鱼的味道都会随之改变，这么简单的错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厨房里安静了片刻，便再次热闹起来，毕竟这个时候楼内的客人还有许多，不可能所有人都在等这一道菜出锅，就连刘高也都重新忙活了起来。
倒是沈昱有些无所事事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地还问上两句有些东西的用途，看起来倒像是一厨房小白。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沈昱终于让人把蒸屉从炉上端了下来，当蒸屉的盖子一打开时，一股鲜香气立刻飘了出来，似乎比刘高做的那条鱼还要鲜美一些。
刘高心中不安之意更甚，自己放下手中的铲子，连忙走了过来，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正想夹一块时，却被沈昱给挡住了，淡淡道：“刘兄是不是太急了，这鱼还没有做完呢。”
“这，这不已经出锅了吗？”刘高大为不解，只见沈昱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接着便将鱼中的汤汁倒了出来，加上香葱、盐、胡椒粉调味，用加了一些淀粉勾芡，这才重新淋到鱼身上，接着摆摆手：“上菜。”
得，这第一口自己肯定是吃不到了。
不过刘高对这鱼的味道却是极为的好奇，毕竟自己端的就是这碗饭，若是这道菜真成了，那自己也就多了一道傍身的手艺。
把自己的菜交给别人去炒，自己忙着跟了过去，退开雅间的门时，朱厚熜三人居然一筷都没有动，见到沈昱回来，朱厚熜连忙招了招手：“昱哥儿快些把鱼端上来，我倒要尝尝，这鱼鳞到底是什么味道。”
朱厚熜这么说，也有几分给沈昱争面的意思，毕竟在他想来，这鲥鱼的鳞就算再怎么好吃，也不可能比鱼肉好吃，所以想着自己先尝一口，不管好不好吃，自己都会开口夸耀，这样一来，这百花楼的人想说不好，也得照顾自己的面子才行。
当盛鱼的盘子往桌子上一放，朱厚熜拿起筷子便要去夹，沈昱连忙把调好的汁端了过来，笑道：“世子慢用，这鱼肉极为鲜美，若是沾上香醋与姜末味道更是一绝。”
“哦？还有此事？”朱厚熜好奇地夹起一块鱼肉，轻轻点了点醋碟，然后便一口塞进嘴里，当着众人的面咽下之后，脸上却迟迟没有反应。
陆炳最是着急，拿着筷子的他等了半天都不见朱厚熜开口，自己忍不住催促道：“这鱼的味道如何，哥哥快说话呀。”
朱厚熜疑惑地看了看鱼，又看了看沈昱，不解地摇了摇头：“昱哥儿这鱼真的没有去鳞？”
“当然。”沈昱点了点头。
“那我再尝一口。”
看着朱厚熜夹了一大块鱼肉，陆炳再也忍不住了，同样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学着朱厚熜的样子沾了一下醋碟，然后便塞进了嘴里。
他可不像朱厚熜装出来的斯文，一口下肚，自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夸道：“这鱼实在是太鲜美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鱼肉，九妹快点尝尝，一会怕是抢不到了。”
九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诺大的一条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少了下去，倒是把一旁边的刘高看得目瞪口呆，早就忘了自己跟沈昱还是在比试当中。
倒是沈昱反应够快，夹了一筷子到碟中，递到了刘高面前，笑道：“麻烦大厨尝一口，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尽管指教。”
看人家这气度，丝毫没有自己的咄咄逼人，刘高顿时脸色微红，忙道了声谢，把碟子接过来，慢慢地把鱼肉连鳞放在口中，当入口的一瞬间，自己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这哪里是鱼鳞，这分明就是上好的鱼肉，口腔中完全充斥着鱼肉的鲜美与嫩滑，轻轻一咬便化为汁水流入腹中，怪不得他们三人吃得这般尽兴，看来的确是自己孟浪了。
想到这，刘高退后了一步，突然恭恭敬敬地给沈昱施了一礼，倒把沈昱给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大厨这是为何？”
刘高惭愧道：“都是小人眼界太窄，刚刚冒犯了公子，这鱼做的比我强了百倍有余，今天这顿饭全都算在我刘高身上，就当我给公子赔罪了。”
“一顿饭而已，刘厨太客气了。”
“这是应该的。”
说完，刘高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轻声道：“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但讲无妨。”
刘高轻声道：“刚刚公子做鱼的过程，小人全都看在眼里，小的想着能不能给百花楼也添一道菜？让安陆的百姓都来尝尝这鲥鱼的鲜味，就是不知公子同不同意。”
沈昱一下便明白过来，刘高这是打算让百花楼以后也卖这种不去鳞的鲥鱼。
自己微笑道：“这有何妨，刘厨尽管去做就是，其实这不去鳞的方法也并不是我独创，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方法，只是刘厨没有学到而已，如今能将如此鲜味带给安陆百姓，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见沈昱同意，刘高顿时松了口气，至于他说的几百年前的方法，自己的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能做出这么一道菜，自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等刘高退下去之后，整条鱼肉也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朱厚熜倒是看着沈昱好奇地问道：“昱哥儿，你说这鲥鱼几百年前就有不去鳞的做法，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芽姜紫醋炙鲥鱼，雪碗擎来二尺余。南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
沈昱没有回答，倒是突然念了首诗，念完之后朱厚熜立刻鼓掌道：“好诗，昱哥儿果然才高八斗，如此美妙的诗句居然信手拈来。”
“当然是好诗。”沈昱无奈地笑道：“但这首诗不是我写的，而是宋代大文豪苏轼所做，说的就是这鲥鱼的鲜美，只不过这鲥鱼多为江南一代风味，湖广鲥鱼数量过于稀少，所以做法也就没有传过来，若是到了江南，这种做法就算不得什么了。”
“原来如此。”朱厚熜点了点头，不过转眼间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取悦夫子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