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没应,转身出了值班室。风更冷了,夜更深了,他的心却沉静如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和闫解成之间,就再无缓和的可能。
他走在回院的路上,脚步沉重但坚定。每一块石板似乎都在预告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知道,闫解成绝不会坐以待毙,那人一定会在他最不备的时候出招,或许是举报,或许是栽赃,也可能,是用最下作的手段去接近娄小娥,挑拨他们之间的信任。
想到这里,他心头猛地一紧。
娄小娥。
她才刚从烂泥里爬出来,才刚刚有了点笑容,不能再让她被拉回那黑暗的沼泽里了。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了院。
院门一推开,娄小娥正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披着件旧衣裳,一双眼睛望着巷口,眼里满是惶惑与等待。
她看见他时,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喜,然后便是浓浓的忧虑:“你去哪儿了?”
“去找冯老头。”他没撒谎,也不打算撒谎,“拿了东西。”
她站起身,走近两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更多内容:“你是不是……要跟他死磕到底?”
“嗯。”他点了点头,“现在不动他,他迟早动你。”
她的手颤了颤,却没躲开,也没退。
“那我陪你。”她轻声说,声音低,却比一盆炽热的汤还要暖。
何雨柱心里一震,鼻尖发酸。
他从没想过她会说这四个字。他本以为她会劝他、阻他,甚至逃避这摊烂事,可她没有。
她陪他。
他转身走进屋里,把油纸包连夜藏进炕头夹层里,又把那张拴着门的铁丝检查了三遍。今夜无眠,他得留神任何风吹草动。
他心里明白,账本只是个引子,一旦动手,牵扯的不会只是闫解成,四合院这锅老油汤,谁都难保没沾上点腥。
可这事不能不做。只是,做归做,说给谁听,却要斟酌再三。
他最早想过一个人——许大茂。
许大茂是个什么人?讲好听点,脑子灵活,八面玲珑;讲难听点,滑头奸猾,两头都站得住。若是把这账本交给他,说不准能利用他那张油嘴滑舌的嘴,把闫解成一步步挤到墙角。可是——
雨柱拈着烟头的指腹微微发紧。
许大茂不是自己人。他没站在任何一边,他只站在自己利益的一边。
这人平时和自己也有来往,但那都是表面功夫,今天还能在你家里喝汤,明天就能在闫解成跟前添油加醋,混口热饭吃。把这事交到他手里,无异于给老虎喂肉,还不知他是把肉吃了,还是把你连骨头一块吞了。
“不能给他。”雨柱喃喃自语,语气决绝。
娄小娥靠在屋角,一直没吭声。她穿着旧棉袄,双手搓着,一副还未暖透的模样。听到他这话,她侧过头,轻声问:“你……本来是想找许大茂帮忙?”
雨柱点了点头,眼神却没从窗外移开。
“我想过。”他坦白道,“他人脉多,会说话,闫解成又忌他。要是能把他拽过来,一起把账本摊开来闹,闫解成未必吃得消。”
“那你为啥……不找他了?”娄小娥语气温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因为我看不透他。”雨柱缓缓转头,终于正眼看向她,“许大茂那张嘴,就跟鱼肚子下那层膜一样,滑得让人握不住。今儿说的和明儿做的能是两回事。我要真把这账本交他手里,说不准他半夜就给闫解成送去了,顺带还卖我个人情。”
娄小娥沉默半晌,低声道:“你不信人。”
雨柱咧嘴一笑,笑容却没到眼底。
“不是不信,是信过太多次,后来都被咬过。你也一样吧?你以前要是信得过他,就不会……”
话说到一半,他收了声。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愿再提。
娄小娥没接话,只是垂下眼帘,长睫下微微闪着点点湿意。
屋里一时静得只剩下火苗的劈啪声。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吹得灯火微颤。
雨柱弹掉烟灰,站起身,走到墙角,从一堆旧木板后头翻出一个铁皮箱。他打开箱子,里头是一沓沓旧纸,有工资单、厂里发的通告,还有几张泛黄的合照。他把那账本放进去,又盖上盖子,用铁锁锁住,挂上钥匙,随手揣进怀里。
“我一个人来。”他说,“你别管。你要是见着闫解成,能躲就躲,别跟他多说一句话。”
“我不是怕他。”娄小娥轻声说,嗓音带着点微颤的坚定,“我只是怕你被他害。”
“我也怕。”雨柱顿了顿,语气缓了几分,“可我更怕你再被他碰一下。那种眼神,我见着一次就想掰断他手。”
娄小娥垂着头,指尖在袖子里纠缠着。心头又酸又涨,像有人拿小刀在肉里轻轻划着,疼,却不出血。
她能感觉到,这屋子里多了什么东西。不是灯光,不是烟味,是一股稳重的、沉着的东西——像根梁柱,撑起了一间旧屋,哪怕屋外风雨大作,它也不会塌。
雨柱出了屋,往院后走去。
他不是去厂,也不是去闫家,而是去了老石桥那头的小铁匠铺。那是他表叔家的,早年间干过几单私活,如今收了不少废铁。他要去找表叔,要一把能用的小撬棍。
他不是为了打人,而是要撬开那口老井盖。
那井,是旧院里最老的一处设施,早已废弃。平日里没人靠近,可他听冯老头提过,闫解成有一份账目藏在井沿夹层中。
“那才是真正的命门。”他想。
夜里铁匠铺灯光昏黄,表叔已经半躺在凳上打盹。听说是雨柱来了,一边揉眼一边骂骂咧咧:“你这小子,一到夜里就来兴师动众,想干啥?又要给你们厨房修灶?”
雨柱笑着递上烟:“不是,我想借你那把细撬棍。别问我干啥,用完还你。”
表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是不是又惹事了?”
雨柱也不否认:“我干的事,不给人添麻烦。”
那表叔看着他,眼中一丝复杂的神色划过,终是从炉边拿出一根短撬棍,通身黑亮,握柄上裹了层布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