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设到底怂了。
在卫江南强大无比的高压之下，加上有周文保派人去监狱搞到的那些证人证言，蒋建设意识到，“顽抗到底”是没有出路的。
和卫江南看重的轧钢厂几千人的生存生活比起来，他蒋建设一个人的所谓“合法权利”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
真要是逼着卫江南启动调查程序，那几乎可以肯定，他蒋建设绝对没有好下场。
当年的轧钢厂改制，里边到底有啥猫腻，他比谁都更清楚。
真的经不起查。
这种事吧，就怕认真。
不认真的时候，谁都可以蒙混过去，一旦认真起来，不要说十年前旧账，百年前旧账都能给你弄清楚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话语权在谁手里。
账查不查得清楚，真的重要吗？
调查组把账本子拿出来，你说这不对，不是这样的，你猜法院会信你的还是信调查组的？
当年，蒋建设靠权贵一句话，就把轧钢厂据为己有；现在自然也可以一句话被拿回去。天道好循环！
最终，还是按照周文保和卫江南汇报过的那个方案，大差不差。
卫江南基本承诺：不送蒋建设去坐牢；蒋建设和其他私人股东，当时确实给了多少钱，都算股份；国有资产重新评估；轧钢厂重新开工之后，按照股份制公司的章程，组建董事会和总经办，蒋建设和其他股东，到时候按照各自的实际情况安排合适的管理位置。
周文保承诺，他会全力以赴去拉订单，保证轧钢厂开工后有事做，不撂荒。
这让蒋建设有些惊讶。
不明白周文保为何如此积极。
都和你没啥关系了好吗？
但当此之时，蒋建设自然也不会多嘴多舌去问为什么。
卫江南真正对蒋建设做了让步的，是有关补缴职工社保和其他费用的发放问题。
蒋建设不住向卫江南哭诉，说自己这几年真的亏得厉害，不是故意克扣职工，实在是没钱，如果这笔钱再从他的股本之中扣除的话，那他就毛都不剩一根了。
“卫市长，不管怎么说，我最开始那几年，工厂还是搞得可以的，工人工资和各项福利都能按时发放……您也知道的，那几年的钢铁大环境真的不好啊，我想尽办法才维持下去的，真没赚到什么钱……请卫市长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
卫江南镇就认真考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蒋总，这个事呢，咱们不一刀切。职工社保，等企业开工之后，先由厂里垫付。这是肯定要优先保障的。”
“这是和谐稳定的大前提。”
“以后根据情况，再从你们几位老板的应得利润之中扣除。当然，国有资产占了多少股份，也要承担相应的缴纳份额。”
“呃……谢谢卫市长谢谢卫市长……”
蒋建设真开始抹眼泪。
卫江南之所以对蒋建设做这个让步，主要就在于，他确实不能把蒋建设直接“逼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建设和轧钢厂都是“判例”。
轧钢厂如果再次改制，将会成为第一家由私人企业重新变成国有企业的工厂，这种标杆性的作用，影响之大是无可估量的。
如果蒋建设被吃干拿尽，剥成“光猪”，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卫江南接下来再对其他改制企业动手的话，那些私人老板会对抗到底。
无形之中，让工作难度成倍增加，最关键的是，改制进程也会被拖延更长的时间。总体而言，是不利于经济发展的。
站在全市管理者的立场上而言，卫江南更多的是考虑全局，而不是盯着这么一点钱不放。那叫本末倒置。
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要懂得取舍之道。
并不是你一味的清正廉明，就能把事情办好的。
纵观历史，清官从来都不能和能吏划等号。
有些所谓的清官，一味的求名，一味的酷毒，地方治理乱七八糟的，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
自古清官多刻，刻则下属难堪。刻而宽方为尽善。
发生在公安局会客室的这一切，并没有刻意保密，很快传扬了出去。这玩意，迟早是要见真章的，并没有保密的必要。
市委秘书长卓汉卿是第一时间知晓这个情况的。
奉城官场上有人开玩笑说，奉城有两个“情报中心”，一个就是卓汉卿，另一个则是周文保。
而现在，地下“情报中心主任”周文保，直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卓汉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文保如今不太愿意直接跟杨鹤来打交道。
卓汉卿一听，顿时就坐不住了，直接前往杨鹤来办公室。
“书记，有个重要情况，向您汇报……”
卓汉卿火急火燎的，一脸便秘的表情。
杨鹤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卓汉卿平时还是比较稳重的，很少见到这种情况。
“那个卫江南，他真的要把轧钢厂变成国有企业……”
杨鹤来问道：“你听谁说的？”
“……周文保。”
“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就在公安局那边，卫江南找他和蒋建设一起谈的，蒋建设认了，答应重新估值轧钢厂的国有资产部分……”
杨鹤来点点头，就不吭声了。
卓汉卿却着急起来，说道：“书记，卫江南到底想干嘛？这么大的事儿，他说改就改，事先都不给市委这边汇报一声？”
“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市委的领导？”
“而且我听说啊，就算是市政府那边，也没有正式发文，只是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让卫江南负责，处理轧钢厂的后续问题。但也没说他可以这么乱搞啊？”
“这个所有制，都可以这么变来变去的吗？”
卓汉卿为什么这么着急忙慌，杨鹤来其实心里是有数的，也不点破他，只是不徐不疾地反问道：“他汇报上来了，市委批准还是不批准？”
“……”
卓汉卿顿时愣住了。
甭管批准还是不批准，只要卫江南报上来，这就是市委和杨鹤来的锅了。
而现在，杨鹤来却可以装作不知道，先看看结果再说。
合着卫江南这么干，是早就摸准了杨鹤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