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和郑梓昕护送宋淮走出大楼，然而刚靠近大门，外面的人群就立刻激动起来。不少人还高举着手机，似乎要记录点什么能引爆网络讨论的东西。
“就是那个不要脸的无良医生！她想要我儿子去死！”
“你枉为医生！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白大褂吗！医生的天职难道不是救死扶伤吗！你还有脸出来？”
“你真的散尽天良！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小伙子因为你的冷血无情就要丢掉性命！你怎么不去死呢！宋淮去死！”
……
外面的人突然开始有节奏地高喊着“宋淮去死”，像极了某种形式的口号。
宋淮就这么定在原地，默默听着越来越大的喊声，盯着跟她一门之隔的人群。
旁边的郑梓昕简直气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差点没站稳的宋淮靠在秦枫身上，自己跑进旁边的保安室，借了保安大叔的高音喇叭，回到宋淮身边：“都给我闭嘴！”
声音大得让宋淮害怕。
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瞬间占满她的整个脑袋，甚至让她再也不能支撑自己站着，双手下意识抱住脑袋，慢吞吞地蹲下。
秦枫心疼得要命，蹲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也知道她这会儿大概是又开始恐慌，还是小声安慰着她。
“闹事之前想想你们自己有没有错吧！你儿子刚入院的时候宋医生就说了不能喝酒！宋医生给你儿子争取到了匹配的肝，院里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救命，宋淮担心你儿子的病情加重，把你儿子放到了名单最前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说了无数次术前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当医生的话都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喝酒，医生不是给你解释了原因吗？你记不清了不能再问吗？不能自己查吗？手术当天上午还让自己儿子喝两大瓶二锅头，还专门趁着医生查房之前喝的，酒瓶子都没来得及扔出去，那血液酒精浓度都超过手术标准几十倍了，你要宋淮怎么给你儿子做手术！冒着患者死在手术台上的风险吗！”
外面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敲屏幕，大概是在查相关问题的答案。
那女人也跟着激动起来：“我说了换医生，你们给换了吗？不就立刻让我们出院等死吗？”
“换医生能解决问题吗？全院上上下下就这么多外科医生，他们学的东西不也是这样的吗？他们难道就因为资历深就可以冒着又被你拉横幅说丧尽天良的风险给你儿子做移植吗？昨天下午病理分析会我们全体外科医生都看了你儿子的化验报告单，一致认为不能做肝移植，你当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他清楚地听到了身边的抽泣声。
秦枫快心碎了，抱着宋淮的脑袋，眼睛也紧跟着发酸：“松松没事的，松松不要怕，我在呢，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
而宋淮只是颤抖，不停地颤抖。
郑梓昕也两眼通红：“要非说有人杀了你儿子，那也是你儿子自己，要么是你，你怪宋淮干什么啊！她不想救你儿子吗！她心里不难受吗！你儿子不顾医生的嘱咐非要喝酒，你没有拦着，你儿子自己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你就是那个推手！”
话音落下，已经有不少人将矛头转向这位在医院大门外拉横幅的女人，更有举着手机的男人大声念着屏幕上的内容，更加印证了郑梓昕的说法。
“你儿子真不能喝酒啊！这百科里面都说了，没法戒酒的人是不能做肝移植的。”
“你居然在手术当天上午还让你儿子喝酒？还是二锅头？这不是摆明要你儿子的命吗？要是宋医生真的给你儿子做手术，你儿子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的啊！”
“你还有脸在这儿拉横幅说人家医生丧尽天良？医生都说了不能喝酒，还给你儿子放在最前面了，你怎么还惯着你儿子这坏习惯呢！你才是丧尽天良的那个！”
……
郑梓昕把喇叭还给保安，秦枫伸手拉起旁边的宋淮，带着她转身离开。外科的同事们还等在急诊大门口，医院里面也围了不少凑热闹的人，但都已经被疏散开。
宋淮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绝望和无力，腿甚至变得僵硬，伸手去摸口袋里的药瓶，随便倒了几粒塞进嘴里，暗暗在心里跟自己说话。
快点镇定下来，快点……宋淮冷静，不要看门外的那些人，不要在意周围人的眼神，不要看楼顶，宋淮冷静……
顺利把宋淮送到家门口，目送她走进卧室，郑梓昕带着秦枫驱车返回医院。听说外科几个老医生都在商量着联名要求院长让宋淮复职，两个人立刻加入讨论的队伍。
“这件事要不要跟徐御荣说？他走之前拜托我照顾好宋淮的。”
“别说了吧，我们现在就只管让松松复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徐主任这会儿可能也忙着，不是专门赶回家去给妈妈做手术吗？这个时候让他分心不好。”
“也是，那我们是直接去院长办公室跟他说，还是写封信？”
“申请书更加正式吧，口头上说的话，指不定会漏掉些什么，申请书能把我们想说的话都整合起来。”
……
经过大家同意，下午下班前，带着除徐御荣和宋淮之外所有外科医生签名的申请书被送到院长办公室。
秦枫回家之前还收到了宋淮的短信，按照她的委托，从她办公室拿了她桌上的台历和抽屉里的本子，送到她家门口。
再次见到宋淮，秦枫明显觉得她消沉了很多。把东西递给她之后，心疼地捏捏她的脸，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她理清头发：“我带你出去吃晚饭吧，那件事已经处理结束了，你明天就可以复职。”
宋淮难得没有拒绝，换了身衣服就跟着她下楼。
坐在餐桌边，盯着盘子里的菜，宋淮还是没忍住：“明天就能复职？”
“我们外科给院长写了联名申请，大家都觉得你没做错，所以都希望你不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你也说了，院长让你停职大概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事情解决了，你当然也应该回来工作。”
“联名申请？”
“对啊，还是你们主任提出来的。我们科没有人反对，心外那边因为徐御荣不在，他们就自作主张同意了其他几个科主任的做法。”
“可是大家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的……”
“你想什么呢，我们可是一家人。主任器重你相信你，我们把你当家人，哪还有排外的道理。那几个故意气你的实习生，你也别记挂着，我们主任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还说现在实习生质量越来越差了呢。你能力强，思维缜密，并且做过的手术没有失败案例，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能立刻回来工作？”
“我……”
“明天回来吧。”
“我想休息几天。”
快到光棍节了，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抵不过那一双双掐住她喉咙的手，她真的很疲惫。
“也是，你进医院以来，我就没见你休息过了，正好也能借这个机会多休息几天。”秦枫笑着往她碗里夹菜。“没事的，我明天去跟院长说说，你再休息休息，正好整理好心情再回去工作，不能被今天那种傻子坏了心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