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来说,其实我与博士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确切地说他忘记了自己是谁。
而我则是一部分记忆被抹掉了,我指的是今生的记忆,至于说前世什么的,虽然我也很好奇我的前世到底拥有多少不寻常的记忆,但那都是前世的,我一直都把自己看成一个普通人,我就是我,我就是江小白。
但今生的一些记忆找不到了对于我来说确实也充满了遗憾。
其实人一直都在面临着一个哲学问题。
你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估计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能够对这个问题有清醒认识的我觉得是唐三藏,你看人家一开口就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贫僧唐三藏,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到西天取经去!
“你说,我是谁重要吗?”博士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重要吗?或许重要吧,我点点头。
博士又问我:“那你看我现在虽然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什么做,我能够有一个清晰的是非观,而且我觉得不管做什么我都能够做好,现在我再问你,我是谁重要吗?”
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他既然能够有这么清楚的认识,知道是非,能够做好该做的事情,那么他是谁仿佛又没那么重要了。
他继续说道:“假如我曾经是一个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而我把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了,是真正的忘记了,而不是在逃避什么的话,那么现在的我与从前的我你觉得哪一个更好,哪一个你更能够接受?”
我说肯定是现在的他了,谁都不愿意与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打交道,弄不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笑了,笑得很是阳光灿烂,我很难想像这样的笑容会在博士的脸上出现:“所以说我是谁这个问题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其实在这个人生哲学之中,我是谁重要是一个伪命题,你可以不知道你是谁,你甚至也可以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你一定要知道你要到哪里去。我能够明辨是非,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我做的事情我能够做到极致,做到最好,然后最终我能够走到我想要达到的彼岸,那么我是谁,从哪儿来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终点没有错。”
不得不说,博士又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那个所谓的人生哲学也曾经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我相信这个问题困扰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应该有很多人都被困其中。
好些人终其一生一直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是最后他们为了弄明白他们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而走上了歧路,哪怕最后他们得到了答案,却发现他们所做的其实早就已经离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远,背道而驰。
所以博士这样的心态是对的。
他的哲学也更充满了睿智。
他甚至已经表明了,他并不在乎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但他一定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而他的目标也不是为过去而纠结,他积极向着未来去,他说或许到了未来,到了彼岸,他就能够弄清楚自己是谁了。
我问他:“如果你现在的目标与你曾经的目标并不一样,甚至相反呢,那么当你知道了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之后,你会不会沮丧,会不会后悔,因为现在你所得到的或者说你所达成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最初的你想要的结果。”
博士耸耸肩膀:“无所谓了,我且问你,你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点点头:“当然是对的。”
博士说道:“那不就结了吗?既然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对的,如果我曾经的目标与现在不一样,甚至相反,那么只能说明我曾经的目标是错的,也说明了当初的我是有问题的,虽然我把他们给遗忘了,或者是被遗忘了,但这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让我及早的脱离了那种问题与错误,直接就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博士的思路很清晰,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并不纠结于他的从前,而我比他更纠结于这个问题。
博士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下,我看到衍王与绣娘两人的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哪怕就算是我在他们的脸上都已经看不出一点本来的痕迹。
我问博士:“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前前后后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博士看向我:“就这么做到的,你不是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吗?怎么,还是没看明白?”
“你的手太快了,而且你的这些材料……”我有些尴尬,我真就是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只是他的一双手就像是在跳舞一般,而且动作极快,我能够看到的就是他在两人的脸上不停地用材料涂抹着,他唯一用上的工具就是一个小竹片儿,整个过程就如同一个雕塑家在完成一件雕塑作品。
“这些材料是可以清洗的,只是需要一种特殊的液体,这玩意只有我有,因为是我弄出来的。”他朝我挤了一下眼睛。
我说:“那好吧,对了,你说了还要篡改他们的部分记忆,让他们对新身份有一个认同。”
他说道:“这个好办,得嘞,你暂时闭上你的嘴,不要再问任何的问题,我现在要对他们两个进行一个深度催眠,然后让他们进入一个梦境,在梦境中我会让他们获知他们的新身份,同时也会伪造一些关于这个新身份的一些记忆。”
我听话地闭上了嘴,然后就看到博士的双手分别抚向了两人的额头,然后他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催眠?催眠不是需要一些小手段的吗?
还有,他说的将两人带进一个梦境,难道博士能够构筑梦境而且同时把两个人都带进去吗?
我的耳边传来了博士的声音:“小白,闭上眼睛,全身放松,什么都不要去想,调整好你的呼吸,这个记忆里必须有你,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你也有一种认同。”
原来还有我的事情。
我依他所言闭上了眼睛,然后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什么都不去想。
很快我便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街市上,一条充满了现代化气息的大都市。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路边我看到有人正在围观什么,我下意识地凑了过去,原来是有人支了个小摊子在玩那种三张牌的翻牌游戏,应该是带了赌博的意味的。
一个男人将三张牌拿在手里,一张红桃K,另外两张是方片二和方片三。
“看好了,我现在将三张牌给扣上,然后打乱它们的顺序,谁要是能够找出哪一张是红桃K,那么他押的赌注便双倍返还。每次最少押十元,上不封顶。”
在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而这对男女正是被易了容的衍王和绣娘。
我的心里暗暗发笑,博士的这个梦境也太粗糙了一点吧,现代的都市中这种玩小把戏骗钱的手段早就已经被取缔了。像这种就在路边支个小摊,就算是警察不管,城管也不可能让你乱来的。
其实这个骗钱的手段很滥,但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赢得他们哪怕一分钱,每一次这些围观的人都会把钱押到方片二、三上面,而红桃K的上面根本就没有人押钱。
这局做得也太假了吧,我甚至在心里对博士腹诽了N多遍。
可把把都是这样,只是一下子便让这对男女赚了不少。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里面竟然有一沓钞票,全是新的,每张的面额都是一百元,大概有个两、三万的样子。
我直接就抓了一把押在了红桃K上,估计那一把应该有两、三千块。
对于这样的小摊来说我这么下注可以说是豪赌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我。
便是这对男女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男的负责玩牌,女的负责收钱。
男人见我押了这么多钱,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有鬼!
我的心里暗道不好,弄不好我这一局的钱要打水漂了。
果然,他翻开了押注最少的那一张牌,不是红桃K是什么?这就意味着我输了,还有另外押注金额在第二的那些赌徒们也输了。
我当然知道他应该是做了手脚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只是我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的手脚。
我要求他把另外两张牌也翻开,因为我怀疑他出老千。
他微笑着掀开了另外两张牌,确实是方片二和方片三。
他一定是换了牌的。
不然怎么可能正巧我一下注那张红桃K就变了。
女人把钱收了去,然后男人又开始捣鼓起来,三张牌如蝴蝶一般在他的手底下舞动着,很快便又停了下来。
“这位兄弟,要不要再来一把,你可以加注的,把之前输的都赢回去。”
男人冲我笑,他的笑容似乎很憨厚质朴。
我眯起了眼睛,我确定自己清楚地看到了红桃K的位置。
此刻那些赌徒也看着我,像是要等我先下注。
我轻咳一声:“加注自然可以,不过这规矩吗必须得按我的来,这一把我们单赌。”
男人愣了一下,不过看到周围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他还是点点头道:“好!”
我把所有的钱都押在了红桃K上,他便准备要去翻牌。
我阻止道:“说好了,规矩按我的,那就是我来开牌。”
男人没有说话,女人似乎有些犹豫,想要说什么,男人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后笑着说道:“你来开吧。”
我伸出手去,我的动作很慢,在我押钱的那张牌上停了一下,我感觉到男人的脸上有隐藏不住的笑容。
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像被冻住了一样。
因为我的手伸向了旁边的一张牌嘴里说道:“这张不是。”
我将它翻开,果然,是张方片二。
我又将手移到了另外一张:“这张也不是!”
我翻开之后,这一张是方片三。
既然这两张都不是,那么不用说,我押注的那一张肯定就应该是红桃K了。
当然,我说的只是应该,因为到底是不是就连我的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我之所以敢这么赌是因为我知道十赌九诈的道理,而且他刚才肯定是换了牌的,所以只要我自己来掀牌的话,那么对他而言就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当然,万一我真看错了我也认栽,但就我现在的眼神,出现这种问题的机率根本就趋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