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食散尽，东方朔几口水灌进肚子，开始正式进攻。
今夜可还有一桩大事儿没办呢，得试探出师徒四个的嗔欲，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唉，也是难为他了，明知道对面的唐久师真皮假魂有颗老佛心，还得待新人一样谆谆教诲，细细盘问。
他坐在唐久师对面，话题自贾莫氏的老幼族谱转向了在场诸人。
“圣僧未出家前可曾婚配？”
唐久师原本在用佛系三连大法应对这聒噪的老施主，闻言一句“这样啊”就要出口，急忙转头换成了，“未曾。”
还是蹦不到三个字外，不过总归是有些确切意味了。
东方朔其实也被唐久师三连大法刺激的差不多了，听到新词儿兴奋些许，急忙再接再厉。
“圣僧看我这三位女儿容姿如何？”
对面酒足饭饱思旁欲的猪八戒眼珠子动了动，扫到吃的越发“壮硕”的肚子时暗了暗，却不料对面摩诃扮演的“怜怜”朝他笑了笑，一颗猪心顿时再度化水，没了束缚。
唐久师没看到这一幕，只暗自稳稳的回道，“极美。”
得，还是没蹦出更多的字儿来。
东方朔心眼一横，干脆扔下炸弹。
“请恕老妪我妄想了，我这三位女儿都还未曾婚配，圣僧前途无量，又有三位本事不俗的徒弟，不知可愿留下来与我贾莫氏做亲家？”
唐久师终于不发呆了。
他眉头微皱，金子金句的继续道，“……不妥吧？”
“有何不妥？”东方朔还就不信了，今**不出这唐久师一句完整话来。
唐久师立刻就满足了他的心愿。
“施主也知道，贫僧乃自东土大唐而来，要去西天取经。离城时曾亲自许下重诺，无经无归，如今又怎好说话不算话？”
他扭头，这才看到猪八戒春心荡漾的浪样，眉头轻皱，虽头转回了东方朔的方向，一字一句却变得尖锐起来。
“再说了，我这三个徒弟，俱都已入了佛土门下，势要清静三心，戒贪嗔痴欲，怕是万万配不上施主的三位女儿。”
配不上三个字，让软了身子的猪八戒回了神，他似是听出了师傅的谏言，猪脸顿红，左右饭也吃了席也到了，赶紧起身告辞离开。
孙悟空和沙僧也不愿留下来当垡子，紧随其后也跑了。
唐久师道了声佛号，见东方朔没再劝什么，便也告辞离开。
剩下空无一菜的饭桌子上，苏吉利四个人面面相觑。
“这算是……结束了？”
“应该算吧。”东方朔遗憾的啧了一声，“这个唐玄奘真是不简单。饭也吃了话也听了，一句话便将咱们忙了半日的功劳打掉，若是他们几个连夜离开，那这贪嗔痴三关，怕是都只能算过关了。”
虽然猪八戒从头到尾都在沾锅，可他有个好师傅，能在最后关头及时警戒，不仅叫他回了心智，还有了反悟之心，所涉干系并不足以记他一过。
后侧的摩诃闻言拍了拍胸口，“哎呦，我就说这猪八戒其实也不算坏嘛。”至少他有一个优点啊，不浪费。
……
半夜时分，唐久师师徒四个居然真如东方朔所料，打算告辞离开。
东方朔再三挽留都未劝动，只能放一行人高人大马前途无量的离开。
苏吉利知道还有后续，所以被催着收拾的空当拖拖拉拉，果不其然看到了独自返回的猪八戒，一脸的道心坚定，甚至都没注意到进屋后周围一闪而过的幻阵，直直就朝东方朔这个贾莫氏跪下，说愿意留下入赘，要娶怜怜为妻。
……方才还在给猪八戒点赞的摩诃怜怜一脸呆滞，显然根本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招了这位前任天蓬元帅的凡心。
布下的大网有人上赶着踩回来，东方朔当即朗声一笑应了下来。
捆绑式喜服早已经备好，待唐久师几个匆匆赶回来，只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猪八戒连连喊饶。
自作孽啊，大鱼落网，东方朔四个目的达成，幻阵一撤真相大白。
既定的剧情，无非就是佛法尽然，归心归道，东方朔四个将佛身化出，训诫之后，施施然披着佛主的样子退场离开。
实则是转回云头重新开始了自己小人物的纠察灵官工作。
而此时已经恢复成山洞本洞的“贾莫氏大院”中，唐久师还在矜矜业业给猪八戒讲道理。
“佛道堪云，戒骄奢淫逸，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若是沿路上再多几个女菩萨，你是不是还要在如此作为？随随便便就说要还俗，随随便便就放弃取经，有你这样做事的么？”
“想当初，我与悟空在高老庄将你剃度带走时，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说的？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
讲真，哪怕是跟了唐久师这么久的孙悟空，也只见过他如此唠叨过一回，便是他失手打死了那六个强盗的时候……
眼见对面的猪八戒脸色由红转白，羞的；又由白转黑，逼的。
孙悟空偷偷摇了摇头，暗道要开始了。
沙左纪在后头没看明白他这感叹何来，好奇的问了一声。
“大师兄，你怎么对着师傅摇头？不是二师兄做错了么？”
孙悟空白了他一眼，“你也觉得八戒错了？”
“错了。”
“那你觉得师傅说的怎么样？”
沙左纪回味了遍方才唐久师一长串的教诲，竟然只记得关键的只字片语，一张脸瞬间皱出了褶子，“这……虽然我没太听进心里，可既然师傅说，自然都是对的。”
啧，这三师弟竟是个信师魔，孙悟空闭了嘴巴，不打算继续点拨了。
拨也拨不通的笨石头，八成要气着自己，不划算。
这边安静下来，那边的猪八戒却终于被唐久师逼的炸毛了。
在唐久师又一遍你错了知不知道哪儿错了话头开始后，他蹿的一下跃起身子大叫了一声。
“师傅！我知道是我老猪错了，但你能不能不要再唠叨了！你说我色，自己不也对着那些个施主区别对待！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谁了！”
唐久师闻言一滞。
不远的孙悟空和沙左纪也听得突然，转了注意力过去。
云头，苏吉利四个一听这话，顿时也不困了。
……唐久师众所归望的问了一句，“为何如此说？”
猪八戒哼了一声，“师傅我问你，今日转回见到贾莫氏的时候，您是如何叫的？”
“……贾施主。”唐久师还没听明白。
“那见到怜怜三姐妹，师傅你又是如何叫的？”
“……女菩萨。”
“贾莫氏年老色衰您就叫她施主，怜怜三个姐妹美艳动人，你就叫她们女菩萨，这不是色意是什么？这不是区别对待又是什么？”
……“噗，哈哈哈哈哈……”
第一个笑出来的是云头的苏吉利。
随后陆清远也摇头啧了几声。
反倒是周真严因为人设在那儿，虽然好笑却生生忍着，使得一脸的面色诡异，而摩诃则是明白唐久师这样做的原因，并没发现笑点十分茫然。
良久，摩诃才环视着身边几个傻傻的问，“来福仙倌，陆仙倌，你们怎么突然就笑了？好看的女施主，叫女菩萨本就是应该的啊？”
这话让周真严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怪不得他笑，摩诃身为曾经的揭谛与佛界多有相交，甚至为了方便行事交流还剃光了脑袋，对佛界的一些习惯本就深入骨髓。
理所应当的事儿，有甚可笑？
***
山洞内，被猪八戒倒打一耙的唐久师则是有些无语至极。
他并不想笑，无语只是因为突然发现了自己和猪八戒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何在。
到底未入过佛门，就算上了戒疤也还是少一颗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