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北部的一座村寨中，四五个老兵聚在一起，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晒着太阳。
他们几人都有所残疾，要么是跛脚，要么少条胳膊，最好的也只剩三根手指。
好在成州的退役制度完善，如果伤残，可以选择成为民团头目，带着民团做做后勤工作。
或者去新兵营管管新兵，传授经验。
还有就是回乡间堡寨，自己随便种点地，还有堡寨的扶持，和军队的补贴，小日子也算过的舒心。
老兵们年纪虽然不大，但也都是三十多的人了，自己的儿子都要到了参军的年纪，整天在一起，就是相互攀比。
谁的儿子入了龙骧了，谁的儿子入了虎威了，谁的儿子被刷了下来，只能去民团跟着老爹运粮食！
堡寨的大门口，就是这几个老兵的娱乐场所，每天雷打不动的在这瞎白话。
从堡寨的大门往外望去，能看见一条山中小路，路口修建有一座岗哨。
那岗哨中有三十名士卒轮班看守着这条小道，不叫人偷过。
不过这小道存在了这么久，除了偶尔打猎的，或者去元蒙收皮子的从这过，就没见过什么敌人。
因为这条路在荒野中弯弯绕绕，不仅路途越来越远，路还不好走，最重要的是，这路上除了半道有口苦水井，再无其他水源，几十个人还能勉强行走，人再多没水可走不远。
尤其是大军，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哪支大军是靠自带水源行军的，那还不得累死。
老兵刚和其他人调笑完，抬头一看，顿时心生警惕，拖着自己的一条残腿，两下就上了房顶，看起来比正常人还灵活。
手搭凉棚往哨所一看，顿时心惊。
哨所已经被大火点燃，从那山中小路中，竟然连绵不绝的走出军队来！
出山后的第一战，必然要攻击这堡寨，因为它是第一个可以补给的地方，堡寨的后面就是一条小河，可以补充淡水。
“敌袭！”
“敲钟！”
“快闭寨！”
房顶上的老兵目力极强，看着源源不断的敌人从山中小路走出，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小堡寨是抵挡不住的。
“不能闭寨，所有人全部走，弃宅！”
一所堡寨，生活着上百户，几百人，就算什么都不拿的逃命，也不是瞬间就能走完的。
但敌人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堡寨，两百骑兵开始向这边靠近。
站在房顶上的老兵一看，这要是让敌人靠近，这些老弱还没跑远，就全部会被抓住，重要的是就没人给其他堡寨或者县城报信了。
“寨中老兵！”
“上马迎敌！”
“焚寨！”
一共十八名老兵，整整齐齐骑着马，在堡寨门口一排排开。
他们有的无脚，有的缺手，有的断指，甚至手中刀都是用布条直接绑在无手小臂上。
但十八骑面对两百骑兵，丝毫不怂，身后堡寨燃起熊熊大火，一股黑烟青云直上，百里明辨。
“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子，还敢到成州来撒野，你当你王爷爷是好惹的吗？”
“老兄弟们，当年战场上咱活了下来，没想到呀没想到，现在这残躯尚有用武之地，老天爷待咱不薄呀！”
“不薄，不薄！”
老兵骑枪一斜，猛夹马腹，嘴中一声暴喝，“杀！”
十八老兵齐声大喝，“杀！”
仅仅十八骑，却有一营骑兵的威势，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没有丝毫胆怯，还主动发起了冲锋。
两百骑兵明显是有点虚，马力虚软，毕竟是从这么难走的小道走来的，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解决水源问题，但每个骑兵的脸色都是白的，就连战马也是无力。
第一波交锋，老兵们竟然毫无损伤，倒是敌人倒了好几个。
老兵们看着越逃越远的寨民，又再次发动了冲锋。
这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十八骑倒下一半，仅剩九骑。
第三次冲锋，仅剩下一骑。
老兵腹部刀伤，肠子都流了出来，就那么挂在马上，一只手臂也被斩断，仅有一臂握刀。
嘴衔缰，腿夹腹，单人单臂单马，直冲敌阵！
十八骑，无一幸免，皆战死。
哥舒杉就在这一路上，嘴唇上的干皮是掉了一层又一层，但不仅是他活了下来，基本上所有的施突骑人都活留下来。
行军路上无水，对于其他军队来说可能是无解之事，这也是成州的几条小路一直不被重视的原因，因为没有军队可以在无水的情况下走小路进成州，就算是小股部队，也不超过千人，大军必然因为干渴而崩溃。
但施突骑人不怕，别说无水行军了，就算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毫无路途的荒漠，他们都走过了。
付出无数生命后，他们找到了活下来的办法。
除了严格控制饮水，维持人的最低需求外，施突骑人还会喝尿，除了味道难闻点，也可省下一部分水。
最重要的，他们带了大量的骆驼，这是在荒漠中和土着部落学习的，一路上所有的牛羊甚至战马，那些蛮族人都可以随意宰杀，唯独这些骆驼，每一只都有专人照看，别说杀了，吃的比人都好。
就是为了在这时候用的。
用其他牲畜驮水，牲畜自己的饮用量都要超过负重量，所以自带水行军不靠谱。
但骆驼不一样，它可以只喝很少的水，就负重百斤，而且在关键时刻，骆驼血也能顶一阵，就是比较燥。
靠着极限的饮水量，自己的尿液，还有沙漠之舟骆驼，哥舒杉和施突骑人成功挺了过来。
施突骑本部人马，罐头兵，大部分长弓手，还有一些蛮人的精锐，都已经通过不同的小道，源源不断的进入成州。
解决了水的问题，牛头城形同虚设。
哥舒杉下令，全军就地休整，这个时候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如果姜哲有未卜先知的神迹，在这个时候派兵攻打，这些手软脚软的敌人，很容易攻灭。
但整整休息了两天时间，都没有人来找麻烦，可见成州根本就没有准备，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黑石关城，成州军都在家门口御敌。
谁曾想，敌人已经闯进了家中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