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被茶水呛到, 连着咳了好一会, 眼睛都快出来了, 陆瀚将手帕递给他, 给他拍背, 不解道：“就算被打也是我, 你这么激动做甚？”
“咳, 咳咳。”
陆湛好容易缓了下来，又给他给噎住了，摆手, “五哥你不用忙，我自己来。”怕陆瀚又整出什么惊天之语，陆湛直接起身坐到了对面。
连着几口茶汤入口, 有些发疼的嗓子才缓解了下来。
见他确实不用自己帮忙, 陆瀚撑着下巴，又在想刚才的事, 虽说这些年都是被骂着长大的, 但父皇好像没动过手？
陆瀚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存点儿侥幸心理。
不然先跟母妃通个气, 让她先去吹个枕边风？或许也可以让陈大人先去父皇那边探探口风？
陆瀚难得自己开动脑子, 他想了几点, 心里觉得应该是可行的, 抬头，兴致盎然要和陆湛商讨，就见陆湛把茶杯挪得老远, 只道：“她又不喜欢你, 你这么急着去找父皇送死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虽然陆湛不知道二人的交集和始末。
但以怀月看中就会拿下的性子，五哥还来问自己，显然是怀月那边委婉拒绝过了。
陆瀚浑身一滞，雀跃的心情迅速褪去，委屈满溢眉间，抽了抽鼻子。
“那六弟你能告诉我她喜欢什么样的儿郎吗？”
“貌美如花听她话的小白脸。”陆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得有钱愿意给她买首饰的。”
“我听话。”
“我有钱。”
“我会买。”
陆瀚挺起自己不甚健壮的胸膛，摸了摸脸，“虽然说不得貌美如花，但也还行？”
“这些都不是重点。”陆湛不得不打断陆瀚孔雀开屏的言行。素白的指尖在桌面敲了敲，直言道：“因为你是皇子，所以她根本不会去了解你这个人。”
是，五哥条件挺符合的，而且他这种羸弱斯文的脸，说句小白脸也可。
但他是皇子，只这一点，怀月就不会去了解他的内涵，再符合也无用。
“为什么？”陆瀚不明白。
对上他单纯干净的双眼，陆湛想了想，到底是哥哥，“你悄悄问一问慧妃娘娘就知道了。”还是别让他去问父皇了。
他沉思片刻，终于聪明了一回，“你是说母妃和父皇可能不会同意吗？”
陆湛颔首。
不是他看不起谁，家世确实在这摆着，当然，如果两情相悦，运算一番，也可成就一桩美事。但关键怀月这人，看的十分清楚，也是半点委屈不愿意受的人，不然也不会提出小白点和入赘这种大胆的招亲条件了。
五哥这个身份就注定她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只会避之不及。
“母妃怎么可能不同意？”
陆瀚愕然，“她求之不得，她对我媳妇的唯一要求就是活的。”
连女的都不强求了。
这几年，慧妃为了这个儿子，真是道不尽的心酸。
陆瀚的性格已经养成，慧妃也不指望他能干成什么大事，好在当一世的富贵闲人也挺好的，逍遥自在。在这个前提下，慧妃从来没想过给他找什么强势的妻族，只要他自己愿意，两情相悦就好。
谁知这个憨货一直不开窍。
就不说被他丢出去的宫女等等等了，组织了多少次的小宴，来了多少的韶华姑娘，楞是一个没瞧中，慧妃的要求是真的一降再降。
甚至还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儿郎。
已经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到最后就一个要求，活的。
没了。
活的？
这两个字让陆湛微微瞪大了凤眸，他没有接触过慧妃娘娘，只是以常理去判断，五哥确实不怎么靠谱，但好歹是皇子，陆湛以为将来的五嫂至少是世族贵女，谁知慧妃娘娘的要求竟如此简单。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发展到这个要求的，但从这两个字，陆湛体会到了浓浓的心酸。
酸到不行那种。
陆湛仔细上上下下的打量陆瀚，陆瀚不自觉挺直了胸膛，由着他看。
唔，如果慧妃和父皇的要求这么低甚至乐见其成的话，那五哥，好像确实挺符合怀月条件的哈？
*
这有孕后本就体热，现在又是盛夏的天，顾软软真觉得日子有点难熬，又不敢用冰，只不停摇着小团扇，额间细汗一片。
当远远看到顾怀月的身影时，便是好脾气的顾软软都忍不住打趣她了，“呀，这是谁家的大忙人，居然大白天的就出现了。”
因为陆瀚，所以顾怀月今天直接回了家。
谁知又被阿姐堵了个正着。
顾怀月瘪瘪嘴，对一旁的青柠撒娇，“青柠姐姐，你给我做一碗酥山好不好？”
何以解暑，唯有酥山。
这个天来一碗冰冰凉凉又奶香十足的酥山简直千金不换。
“好。”青柠笑着点头，往厨房去了。
顾怀月又喝了一杯凉茶才对着一直瞅着自己的顾软软道：“阿姐，离二十岁还有两三年呢，爹就是催一催，你就当没看见就是了，不必忧心。”
顾软软拿团扇点她额头，“所以你这几天就是故意在躲我。”
怪不得几天都没逮着人。
顾怀月讨好的甜笑，明艳的双眸一片灿然，“阿姐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我这等小事你就不必忧心了，高高兴兴的养胎生出一对爱笑的宝贝才好。”
“你看星琅就爱笑，多可爱。”
“我不忧心。”顾软软摸了摸自己肚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二罢了，别只顾着生意，好歹分心出来一点，这是你的人生大事。”
“我是可以帮你拖，但爹跑来京城怎么办？”
“不可能。”顾怀月想也不想道：“来回一趟两个月呢，他还要挣银子呢，他才舍不得。”
顾软软也知爹不会来但不过唬她一唬，谁知这丫头如今精明不好骗了，叹了一声，“我是管不住你的，我也知道你近日很忙，但忙过这段时间，你自己要好好思量思量。”
“我知道，阿姐别担心我了。”
顾怀月本来想跟阿姐说说五皇子的事，但想想又算了，注定没可能的两个人，阿姐现在还有身孕在身，就不打扰她了。
她不说，顾软软却还是要问。
“这些天，你可有什么麻烦事？”
四皇子出家为僧这事顾软软是知晓的，也知道随着四皇子的下台惊澜和大哥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仅有皇上的夸赞还有大皇子的示好。
自己有孕可以不见外客，怀月那边怕是不怎么平静。
说到这事，顾怀月一声冷笑。
“今天有个憨包还想来我店里英雄救美了。”
“当我傻呢。”
顾怀月之所以愿意说这件事，是因为知道阿姐不会因为这件事担心什么。
顾软软确实不担心。
因为顾怀月生的好，在芙蓉城的时候就遇到过好多次这种事了，第一次的时候顾软软还担心，后来见那些不肯放弃的一个比一个惨，她就全然丢开了。
不过这里到底不是芙蓉城。
“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顾怀月摇头，她虽没有陆思的眼力，但还是能分辨一二，“大约是谁家的庶子吧，而且只想让我当妾的那种。”
就他那高傲轻浮的神态和举止，想也知道不可能迎自己做正妻的。
这话一出，顾软软柳眉微颦，是，自家在京城确实只是个小虾米，但顾软软从未想过让妹妹去做人妾室。
而且还是去店里英雄救美。
店里那多人，当着那么多人故意去拉扯怀月，这将怀月置于何地？这种人家，这种作风，简直令人作呕。
她想了想，柔声道：“这事你跟大哥说一说。”
“我自己可以解决？”顾怀月不解挑眉。
“我知道你可以解决这个事。”顾软软接着道：“我只是想着，如常轻浮的作态，大约就是大哥和你姐夫口中那些不事生产吃老本的空架子了。”
“以小见大，这种事情他们都能做出来，也不知从前做了多少恶心事，这种蛀虫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大皇子那边不是暗暗留了人手抓把柄么？”
“你告诉大哥，也许能为民除害。”
“也是一桩好事了。”
被她这么一说，顾怀月还真眼前一亮，她原本只想着如果再出现就好好收拾他一番，阿姐这话让自己醍醐灌顶，直接从根源解决是最好不过了。就他这个做派，不用想也知道上梁歪成什么样了。
当即点头。
“行，我晚上就去找大哥。”
姐妹两又闲话了几句，见顾软软打了几个哈切，顾怀月扶着她回房，正要告辞又被她拉住了，不解回头就见顾软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妹妹，天下的男儿都配不上你。”
所以，那等小人想让你当妾，你不要恼，更不要看轻自己。
顾怀月一楞，然后朗笑。
“阿姐放心，我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贬低自己，我若贪恋权势，就不会跟爹说我要小白脸了。”这世道确实阶梯分明，但好在自己从未肖想过什么，想要的，凭双手就可以拿到。
至于那些不该想的，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计划里。
*
晚上一家子人用过饭后，叶惊澜陪着顾软软在宅子里散步，顾怀月正想和大哥说说话，被陆湛拽着衣袖拉到了一边。
“干嘛呀？”
顾怀月侧首抬眉看着他。
陆湛借着烛光仔细打量顾怀月，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唇，人情练达又通畅，明艳大气。
确实长开了。
顾怀月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觉后退一步，满眼警惕。
“干嘛？”
陆湛低声：“你和五哥怎么回事？”
今天被九公主和小郡主撞见了，顾怀月也不意外陆湛能知道这件事，侧头看向一侧的蔷薇花，伸手摘了一朵，漫不经心的把玩，“不知道，我就和他见了几次而已。”
压根不知道他为何会心悦自己。
不过注定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用去追根究底。
这话陆湛是信的，怀月这人，看似好说话实则心最硬了，她一旦给人下了死刑，根本就不会去关注那个人，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他。
“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我也不会给他说好话，我只告诉你一件事。”
“知道这件事后，你再想想你的决定。”
“什么事？”顾怀月神色淡淡的询问。
陆湛忍笑，“虽然父皇那边还不知道，但我估计着，和慧妃娘娘差不多。”
“慧妃娘娘对儿媳妇的要求，就两个字。”
两个字？什么要求这么少？虽然顾怀月十分肯定自己和陆瀚没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一个皇子，娶妻要求这么简约？
竖起了小耳朵。
“活的。”
“她对儿媳妇的要求就两字，活的。”
“咳！”
“咳咳，咳。”
顾怀月被口水呛到了，活的？咳了好一会才道：“这什么要求，活的？男的也行吗？”这个条件可太卑微了，比爹对自己都卑微。
陆湛忍笑，“好像也行。”
顾怀月瞪圆了一双杏仁眼，她本来开玩笑一问，谁知居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五哥到底做了啥，慧妃娘娘居然男的都愿意答应了？”
陆湛一脸八卦摇头。
“我也很想知道，可惜他不愿意详说。”
顾怀月还在一脸八卦的乱想，陆湛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得到一个瞪眼，笑了笑，劝她，“既然身份不是问题，你也别这么抗拒五哥，不要彻底把他摁死，好歹了解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成与不成都在你，没人会逼你的。”
顾怀月眨了眨眼睛，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