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叶两家商量过以后, 谢师宴合在一起办了, 两边先生是一样, 同窗也重叠, 甚至亲朋好友也都认识, 没有分开两场的必要。
九月十三这日, 秋高气爽, 天气十分怡人，席面分了内外两院，男人们自有顾父俞墨等人招待, 余下亲眷都被迎进了内院，已经显怀怀孕四个多月的谢婉玉坐在一旁，周氏顾二婶不怎么会说话, 主要还是谢母在帮着她招待, 顾怀月亦陪在一侧。
顾软软也一直在陪着笑，就是心思完全都在席面上。
今天人多, 叶惊澜心疼她不让她做, 是叫了华凤楼的两桌席面, 这华凤是真正的百年老店, 就连华凤楼这名字, 也是当年圣祖偶至芙蓉城一品之后大为惊叹, 亲赐匾额，多年下来，华凤楼前永远车马流水宾客满座。
这华凤楼的菜顾软软只吃过一次。
倒不是舍不得银子, 是它生意太好了, 而且家里人觉着顾软软做的饭菜更合口味，没得去排那么久就为了吃顿饭。
所以今天才是第二次。
八热菜八凉菜四汤品六甜品，都是今年时兴的大菜，这会子人还没齐，就先上了冷盘，顾软软一直用余光在看那盘酸红藕，酸红藕顾软软也会做，那玫红是用酸梅侵染出来的，但这华凤楼的酸红藕不一样。
竟似乌红，又隐隐带着一抹惊艳的绛紫。
是加了桑葚调和的吗？
人太多，顾软软只能强忍住想凑近闻一闻的冲动，微笑等开席。
*
亲眷们进来后都会笑着和谢婉玉顾软软打招呼，然后就和婶婶们闲聊，倒不是她们刻意忽略这两位真正的女主人，只是一个有身孕说话多了难免精神不济，另一个更绝，不能说话。
你要是上赶着和人摆龙门阵，这不是给人难堪么！
不过她们虽在和别人说话，余光都有意无意的看顾软软，尤其是几位同窗的媳妇，她们对顾软软可太好奇了！
想着顾怀陵和叶惊澜念书辛苦，每每顾软软做了新的吃食就会送到书院去，多数是小厮送，偶尔兴起时自己也会走一趟。
寥寥几次就让两人的同窗都记住了她。
美人是不稀奇，虽然这位美得格外稀奇，就算心里惊叹几句，也不会明晃晃的讲，毕竟这是别人媳妇，尤其叶惊澜是个极度护妻的牲.口，要是敢说他媳妇，便是夸赞，他也能尥蹶子把人都给你踢折了。
恨就恨在，美人送东西来，你吃独食就算了，毕竟那是你媳妇亲手做的。
你吃就吃，你还形容味道是几个意思？
还形容得特别详细，你不去写书你都浪费你这天赋了！
同窗们格外气愤！
但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还有一个顾怀陵呢，瞧着不声不响的，其实也是个狠人。次数多了，回家难免和媳妇叨叨几句，可惜自家媳妇手艺确实不如人，便是送到书院了，也不好昧着良心一顿猛夸，他们也没叶惊澜那么厚的脸皮。
次数多了，几家媳妇都不乐意了。
便是那心宽的，知道他们也就口里说说没其他意思，但你一直在我面前夸别人媳妇是不是想找打？难免也对顾软软有了意见，但后来又得知她不能说话，都不是恶人，心下又难免怜惜起来。
总之她们对顾软软的感官格外的复杂。
今天终于能见到真人，你美是吧？
我也是！
漂亮胭脂和新衣裳全都安排上了，首饰一套全的，准备得格外充分后才来赴宴。
在外面接人时，太阳正好，周氏差点被她们头上身上的首饰闪花了眼，还悄悄和周二婶嘀咕，“同窗家里也都这么有钱的吗？”
盛装赴宴后终于看到了真人。
然后就没然后了。
今儿顾软软身上这一套是叶惊澜选的，和他同款，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两口子。烟雾紫的百褶薄纱襦裙，头上戴了一套紫玉做的发誓，样式格外精巧，在外面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是自己画了让人做的。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妆容上仔细看了又看，应该没有涂脂抹粉，就简单涂了个口脂？
瞅瞅人家那边，都没怎么上妆的，就已经人淡如菊娴静婉约。
顾软软一直都生得好，但她的美没有一点儿攻击性，就她那张脸，乌发雪颊，雾蒙蒙一双杏眼猫瞳，便是最善妒的妇人来，也说不出狐狸精之类的话。
真真是水一样的女孩儿。
自己的盛装都比不过人家的简单装扮，还能酸啥，差距太远实在没有可比性，嫉妒都不必，反正自家狗男人也配不上这样的美娇娘。
其他人是稳了，但都有意无意的看向某个人。
赵惠惠。
醋劲最大脾气也不好的就是她了。
赵惠惠在这几个同窗媳妇中是年纪最大的那一个，已经三十了，端正的脸上有些老态。其实刚三十的妇人，只要生活过得如意，一般不会显老的。
赵惠惠日子过得挺好的，是成婚后到现在，已经生了四个儿子了，损耗太多，脸上难免生了老态。但她不以为意，反而很自豪。
四个儿子呢，老娘骄傲！
对顾软软意见最大的就是她，她最看不惯以美色扬名的女人了，真正的好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美名怎么能扬出去？传的定是不安于室的女人！
当今天看到了顾软软本人。
她用格外挑剔的目光看了又看，发现确实跟媚不搭边。
而且她生有口疾，便是不自卑总也有几分怯懦，赵惠惠不喜欢小家子气的人，她本也以为顾软软是这样的，谁知见面后，她虽不能说话，但有人招呼的时候也是微笑面对，眸色软和清正，清澈见底，落落大方。
赵慧慧暗暗点头。
是了，做人媳妇就该大方，小家子气可管不住家里人。
见了真人后，偏见少了许多，赵惠惠原本准备了一大通想和她说的话也都放下了。
不过她看顾软软的次数有点多，顾软软下意识回头就见人定定的看着自己。
顾软软：难道我一直盯着菜被人察觉了？
想到这，脸上带出几分羞赫来，对着赵惠惠讨好一笑，一双小梨涡都跑了出来，悄悄双手作揖。
求别说出来。
赵惠惠冷淡的看着她，矜持的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喝茶。
顾软软也老老实实的坐好，不敢再偷瞄了。
*
其实赵惠惠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对自己求饶了起来，她只在想四个字。
太！可！爱！了！
自己以后一定要生个这么可爱乖巧的女儿！
赵惠惠确实认为儿子才是一生的依靠，但这不代表她不想要女儿，尤其是在生了四个儿子后，更想要了。
就是后面肚子没动静了，只能遗憾今生可能没有女儿缘了。
但刚才的那一幕直接在赵惠惠心里扎了根。
生，必须生，今天回去就把老李摁在床上，没有女儿不准他下床！
在外面和人拼酒高谈阔论的老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觉得脖子有点凉，不过很快拼酒的人又来了，这事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顾怀月虽然不知道赵惠惠这个人，但其他人都有意无意看她，好像生怕她和阿姐发生了争执，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这两年顾怀月深有体会。
姐姐姐夫成亲几年了还没孩子，家里人倒是清楚原因，可外人不知道呀。就连顾怀月都知道姐夫被人问烦了直接脱口丢出一句说他自己不能生。
几乎没人信，闲话肯定有人说，但顾怀月不管这，只要没说到阿姐面前，其他人爱咋咋。
她直觉这人会拿孩子说事，一直防着，她敢说自己就敢撸袖子！
但刚才那一幕收入眼底后，顾怀月放了心，别人看不出，她还看不出赵惠惠藏的很深的激动么？她自己就是这种人，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一眼就看出来了。
很好，阿姐美色杀敌，危机解除。
顾怀月放心吃吃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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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开席，顾软软起筷前还记得注意形象，但入口后，双眼发亮，华凤楼的菜比起几年前，好吃好多！
酱汁浓稠却一点都不腻人，连着吃几筷后甚至酱香更浓，唇齿留香！顾软软再顾不得别人，只不停的试菜，入口里细品美味，心里也在琢磨配方。
她吃得格外认真，其他人也看得十分欢喜。
这姑娘，怎么那么可爱呢。
是的，姑娘。
即使已经成婚数年都二十了，叶惊澜护得太好，顾软软还保留着女儿家时的鲜嫩，吃得快但并不粗鲁，甚至还能说气质，但就是觉得她吃的很香，非常香，看她吃的格外满足的模样，自己胃口也变大了。
赵惠惠甚至看一眼顾软软就吃一口饭，脑海里就一个字。
生！
必须要生女儿！
多看几眼，以后女儿是她这个模样就完美了！
吃过饭后，女眷们又闲话着听了几出小戏，外面才传来男客宴席散了的动静，顾软软一行人送她们出门，赵惠惠想了又想，悄悄拉着顾软软走到一侧。
顾软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赵惠惠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你不要怕，我家有个祖传的方子能生孩子，我生了四个儿子相信我！”
“明天我就让人把方子给你抄一遍，你自己悄悄的莫让人知道了。”
赵惠惠是不信男人不能生这话的，应该是软软不能生，叶相公自己承担下来不能生这个名声了。
是好男人吗？
当然是。
但是男人的心可不敢赌，现在有多幸福变心就有多惨，所以这孩子必须生，自己有方子是行家，绝对能开怀！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顾软软一脸莫名：？？？
赵惠惠转移了心思，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生女儿，其他同窗媳妇心里有点难过，毕竟人家媳妇是真的很好，自己确实比不上，怪不得狗男人念叨了几次。
但这种心态在出门后看到同样送客的顾怀陵和叶惊澜后，瞬间变了。
两人今天被灌了不少酒。
顾怀陵还好，他喝酒不怎么上脸，不熟悉的人都看不出来他喝了酒，但叶惊澜就不同了，他一喝就上脸，红扑扑的，配着他那张脸，说句艳若桃李一点都不为过。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这两人，
虽然从自家相公那边听说过很多次这两人的事，但真没见过，毕竟一到休沐的时候叶惊澜就完全黏到了顾软软身上，根本不可能出去和同窗聚会的，也不会去登门拜访。
所以几年了，今儿才是第一次见。
看到叶惊澜的长相后，媳妇们默了默，微笑和两人告别。
出了大门后，所有媳妇的脸都拉了下来。
包括赵惠惠，赵惠惠倒没注意叶惊澜，她看的是自家相公，这喝多了的老李，方方正正的脸红得跟屁.股蛋子似的，她看到这张脸，生女儿的心瞬间淡了。
四个儿子都是他的方脸，儿子没关系，那女儿呢，女儿要是像他怎么办？
赵惠惠甚至想到了以后女儿哭着问自己她的脸为什么这么方！
算了，不生了。
转身提着裙摆就上了自家马车，老李还等着他媳妇来搀自己呢，眼睛一眨人就没了。
人呢？
赵家住得远所以坐的马车，其他几家就在后面一条街，走走也就到了。这几个也喝得挺多，但神志还在还算清醒，还能发现自家婆娘好像心情不太好？
有个胆子大的，直接笑了出来。
“怎么着，看到惊澜媳妇觉得不好意思见人啦？”
他婆娘直接给了他一脚。
“呵。”皮笑肉不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如别个媳妇，你看哈你，你看你这个磕碜样，你要是长得和叶家相公一般，我也能掏心掏肺的对你！”
自己这丑样还酸别人媳妇。
也不看看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有什么？
“不是？”那人震惊瞪大眼，“你啥子意思？你嫌我不好看？我好歹长得端端正正！”
对此，他媳妇表示不屑一顾并且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加快速度走了。
其他几人都笑疯了。
笑着笑着发现自家婆娘好像脸色也不大好？后知后觉要问，被齐齐翻了个白眼，也加快速度往家走了。
“哎哎！”
“你们啥子意思？把话说清楚。”
“你这个婆娘，昨天闹着要买胭脂衣裳首饰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