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冰雪的意识在幽光中浮沉,胸口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只剩下一缕温热顺着肋骨滑落,浸透衣襟。
她抬手,指尖轻触控制台边缘,上面覆盖的灰烬如尘土般簌簌剥落。
那块曾碎裂的龙脉石,此刻正从残骸中缓缓升起,碎片如被无形之线牵引,一寸寸拼合。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控制台表面画出一道蜿蜒符纹。
正是封印阵的核心图式。血痕未干,整块石碑竟轻轻震颤,发出低鸣。
一道金光自灰烬中跃起,正是风宝最后那根尾羽所化。
它如认主般直冲能源接口,嵌入刹那,龙脉石轰然共鸣。
光流回溯,飞船残骸发出沉闷嗡响,仿佛沉睡巨兽即将睁眼。
尉迟逸风靠在舱壁,半边脸已彻底金属化,唯有左眼尚存清明。
他未动,只是望着她,目光沉静如古井。
“能走。”严冰雪喘息着,扶住控制台边缘,“但只能靠这一瞬的反向牵引。”
他点头,声音沙哑:“那就走。”
她伸手握住他未被侵蚀的手,将另一只手按在龙脉石上。
两股气息交汇,石面浮现极细的刻痕。
“Y-19 & w-07”,转瞬隐去。整艘飞船猛然一震,幽光倒卷,时空夹缝如帷幕般撕开一道口子。
归途,开启。
大周皇宫,金銮殿。
早朝未散,群臣列立。
皇帝端坐龙椅,手中捧着一只玉碗,碗中药液泛着诡异金光,似有活物蠕动。
钦天监老臣颤声禀报:“龙脉异动,天象紊乱,恐有妖人作祟!”
话音未落,殿顶忽现裂痕。
一道幽光自穹顶劈下,尘灰簌簌而落。
众人惊退,只见光柱中缓缓降下三人一鸡。
严冰雪衣袂染星尘,手中龙脉石微光流转;尉迟逸风立于其侧,折扇轻握;风宝蜷缩在她肩头,羽毛黯淡,几近透明。
“是王妃!”有内侍失声。
满殿死寂。
皇帝猛地站起,玉碗险些脱手。
严冰雪的目光扫过,落在玉碗里的药液上,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尉迟逸风已踏前一步,折扇轻点碗沿。
“啪。”
一声轻响,药液骤然翻腾,由金转黑,蒸腾出腐臭气息。
黑烟升腾,凝聚成一张扭曲人脸,眉眼依稀是三皇子模样,张口似欲嘶吼,却只化作一缕焦臭青烟,转瞬消散。
尉迟逸风嘴角泛起冷笑,折扇一展:“它可比你们这些自诩忠义之人,更懂得分辨忠奸。”
皇帝踉跄后退两步,脸色惨白:“你们去了何处?”
严冰雪未答,只将手中龙脉石高举过顶。
石面温润,光华内敛,与昔日皇宫地底那块如出一辙。
“龙脉归位。”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大周气运,未断。”
殿外忽起风,卷起殿中香炉轻烟。
一道金光自她袖中飞出,绕石三周,落地时已成一只芦花大公鸡,昂首挺胸,爪心银光微闪。
“咯咯咯!”风宝抖了抖羽毛,一脚踩上龙椅扶手,歪头看向皇帝,“陛下,这药谁进的?报上名来,本鸡要记账。”
满殿哗然。
有御史颤声:“妖妖物显形!”
尉迟逸风冷笑,折扇一展:“它比你们,更懂忠奸。”
严冰雪却已蹲下身,掌心旧伤裂开,一滴血落入龙脉石裂纹之中。
石面微震,缓缓浮现出三个古篆,“严冰雪”。
她抬头看向尉迟逸风。
他沉默片刻,抬手以扇骨割破指尖,血珠滴落。
“尉迟逸风”四字浮现,笔力遒劲,与前者并列石上。
风宝扑棱翅膀,跃上石顶,爪子一刨,竟从石中叼出一块新石通体莹白,表面光滑,正中央刻着两行小字:
“严冰雪”
“尉迟逸风”
字体端正,似新刻不久。
“这是我从未来带回来的。”它昂首,“说是第九轮回的纪念品。”
严冰雪伸手抚过那石,指尖微颤。
她未再说话,只是将新石轻轻放在旧石之旁。
两石相触,竟发出清越鸣响,如钟磬相和。
殿外传来钟声,九响。
钦天监老臣扑通跪地:“龙脉稳了!地脉回流,天象归正!”
皇帝怔怔望着那两块石,又看向严冰雪,嘴唇微动:“你当真从天外归来?”
“不是天外。”她终于开口,“是命里。”
尉迟逸风站在她身侧,目光沉静。风宝跳上他肩头,小声嘀咕:“主人,这次你没躲我啄。”
他眼角微动,似笑非笑:“下次还躲。”
“哼。”风宝转头,“等我哪天啄你脑门,你就老实了。”
皇帝缓缓走下龙椅,伸手欲触那新龙脉石。
指尖将落未落之际,石面背面忽有微光一闪,隐约浮现一行小字:
“第九轮回,终得同归。”
无人看见。
唯有严冰雪眼角微动,似有所觉,却未言明。
风宝跳下尉迟逸风肩头,踱步至新石前,仰头望着那并列的二字,忽然收起傲娇神情,低声咕哝:“这次总算没丢下我。”
严冰雪弯腰将它抱起,轻拍两下:“谁让你是王府第一功臣。”
“那当然。”它挺胸,“没有我啄开控制台,你们还在那儿演悲情戏呢。”
尉迟逸风走来,伸手抚了抚风宝头顶绒毛,动作轻得不像话。
皇帝终于伸手,触到新石。刹那间,整座皇宫地底传来低沉嗡鸣,仿佛沉睡巨龙缓缓翻身。
殿外阳光骤亮,驱散连日阴霾。
“传旨。”皇帝声音发颤,“即日起,龙脉重镇,四方祭坛由王府协理。严氏冰雪,医国济世,赐号‘昭华’,可入殿不拜,执剑上朝。”
严冰雪未谢恩,只将风宝放在肩头,转身欲走。
“等等。”皇帝唤住她,“那未来可还有劫难?”
她脚步一顿,未回头。
“有。”
“那你们还守吗?”
尉迟逸风已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风宝扑棱翅膀,跳上两人之间,昂首道:“废话!本鸡的俸禄还没领够呢!”
严冰雪嘴角微扬,抬步而出。
金銮殿外,阳光铺满青石长阶。三人一鸡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未分开。
风宝忽然扭头,望向皇宫深处某处角落。
那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基上,正缓缓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羽形印记,边缘泛着金属冷光。
它眯起眼,低声嘀咕:“谁在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