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冰蓝色的剑锋刺破护体血光,触及血红劲装的刹那,血鹫尊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吼。他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近乎扭断脊椎的幅度强行侧身,让开了后心要害!
“噗!”
剑锋入肉三寸,从右肩胛骨下方穿透而出,带出一蓬暗红色的血雾。
“滚开!”血鹫尊者痛吼,左肘向后猛击,血煞之力轰然爆发!
凌清雪早在他侧身的瞬间便已抽剑疾退,身形如风中飘叶,险险避开那记肘击的余波,几个起落便退至陈渊身侧,持剑而立,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方才那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凝聚了她新生剑魄大半的锐气,消耗不小。
“令主!”厉锋此时已带人冲至近前,四名筑基老兵迅速散开,呈半包围之势,虽然面对金丹后期强敌个个脸色发白,但握紧法器的手没有半分颤抖。
陈渊依旧站在原地,插在地上的长刀微微震颤,维系着那片笼罩十丈方圆的归墟静寂场域。他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眉心的琉璃印记光芒也黯淡了不少,显然维持这个临时激发的场域对他负担极大。
“无妨。”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目光却死死锁定着前方那道踉跄后退的血色身影,“他受伤了,比我们预想的伤得更重。”
五十丈外,血鹫尊者踉跄站稳,右手捂住肩后伤口,粘稠的暗红血液不断从指缝渗出。他脸上狰狞与惊怒交织,死死盯着凌清雪,又猛地转向陈渊:“归墟之力……你竟然能引动归墟之力布阵?!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和震惊而微微变形。那剑伤虽不致命,但剑意中蕴含的冰寒与凌厉却如附骨之疽,正在他经脉内乱窜,更麻烦的是,伤口处残留的那一丝奇异剑意,竟隐隐与他体内修炼的血煞魔功相冲,加剧了伤势恶化。
“我是什么人?”陈渊咳嗽着,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平静,“不过是一个……被你们追着跑的‘钥匙’罢了。”
他顿了顿,看着血鹫尊者肩上不断扩大的血渍:“你的血煞功法,走的是吞噬生灵、炼化血魂的路子,阴邪暴戾,却最怕至阴至寒的纯净剑意与归墟的永恒静寂。刚才那一剑,滋味如何?”
血鹫尊者眼角剧烈抽搐,陈渊的话正中他痛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怒,阴冷的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厉锋等人,又掠过气息微喘但剑意凛然的凌清雪,最后落在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眼神平静的陈渊身上。
“好,很好。”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本尊者承认,小看了你们这群老鼠。能伤到我,算你们有本事。”
他松开捂住伤口的手,任由鲜血流淌,双手缓缓在身前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周身血光再次升腾,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甚至隐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但你们以为,凭这点小聪明和偷袭,就能奈何得了本尊者?”血鹫尊者眼中金焰燃烧,语气带着疯狂的残忍,“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金丹后期!何为……血煞燃魂!”
“不好!他要拼命!”独目叟的惊呼声从后方避风阵方向传来,“他在燃烧本命血煞!快阻止他!”
根本不用他提醒,凌清雪在血鹫尊者结印的瞬间已然再次出手!她身影一晃,化作三道真假难辨的冰蓝幻影,从不同角度刺向血鹫尊者周身要害!剑光如瀑,封锁了其所有闪避空间!
“厉锋!带人攻击他下盘!干扰他结印!”陈渊同时低喝,自己却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刀,一口心头精血喷在刀身上,刀身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琉璃光泽。他双手持刀,没有冲向血鹫尊者,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方脚下那片被归墟场域浸染的地面,狠狠一斩!
“琉璃净炎,断煞之根!”
一道微弱的、却凝练无比的琉璃色刀芒没入地面。刹那间,那片区域被引动的归墟静寂之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池,轰然沸腾!幽暗的纹路光芒大放,与地面深处残存的煞气产生剧烈冲突,引得方圆数十丈的地面剧烈震颤,一道道细微的裂缝蔓延开来!
血鹫尊者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半尺!他结印的动作顿时一滞,周身升腾的血光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就是这刹那的紊乱!
凌清雪的三道剑影,两道被血光绞碎,但最中间那道真实的剑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血鹫尊者因地面塌陷而微微失衡的胸膛!
“滚!”血鹫尊者怒吼,竟不再闪避,燃烧着血焰的右掌硬生生抓向剑锋!同时,他左手指诀不变,口中喷出一口精血,融入身前即将成型的血印之中!
“铛——!”
剑锋与血掌相撞,竟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巨响!凌清雪闷哼一声,只觉一股狂暴炽烈的血煞之力顺着剑身反噬而来,震得她虎口崩裂,长剑险些脱手!她借力飞退,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而血鹫尊者的右掌也被剑锋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恍若未觉,脸上反而露出疯狂的笑意,因为——
他左手的血印,成了!
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的鲜血与无数挣扎哀嚎的魂魄凝聚而成的诡异符印,悬浮在他身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
“血煞燃魂印……成!”血鹫尊者狞笑着,看向陈渊等人,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能逼我用出这招,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了!此印一出,燃尔等神魂,炼为血傀,永世不得超生!”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厉锋等人如遭重击,修为最弱的两人当场吐血跪倒在地。就连凌清雪,也感到呼吸一滞,剑魄核心传来强烈的预警!
唯有陈渊,依旧站在原地,尽管身体因承受巨大压力而微微发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早就预料到的了然。
“血煞燃魂印……燃烧自身部分神魂与精血,换取短暂的力量暴涨,并能引动对手体内气血与魂力自燃。”陈渊缓缓开口,声音在恐怖的威压下显得格外清晰,“很厉害的魔道秘法。可惜……”
他顿了顿,在血鹫尊者略微错愕的目光中,继续道:“可惜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血鹫尊者下意识反问。
“这里是黑风峡。”陈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蚀骨煞风,最善侵蚀神魂,消磨气血。你燃烧神魂精血换来的力量,在这无处不在的煞风侵蚀下,能维持多久?三息?五息?”
血鹫尊者脸色骤变!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周遭原本就被他引动的狂暴血煞之力,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被四周呼啸的蚀骨煞风消磨、同化!他感觉刚刚暴涨的力量,正如同泄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
“而且,”陈渊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你方才结印时,被我那一刀扰乱了地气,引动了更深层的地脉煞气反冲。现在,你体内除了我的归墟之力、凌仙子的剑意、燃烧自身带来的反噬,还多了一道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你根基的地脉煞毒。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充实?”
“你……你算计我?!”血鹫尊者终于明白过来,从对方故意现身诱敌,到利用环境布置陷阱,再到关键时刻扰乱地气……这一切,竟全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自己就像一只扑入蛛网的飞蛾,每一步都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
惊怒、恐惧、还有一丝被蝼蚁算计的屈辱,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给我死——!”他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催动身前那枚已然不稳的“血煞燃魂印”,化作一道直径丈许的血色光柱,朝着陈渊轰然撞去!他要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陷入绝境的蝼蚁,彻底碾碎!
血色光柱所过之处,连煞风都被染红,地面犁出深深的焦痕,威势骇人至极!
面对这足以重创甚至灭杀金丹后期的一击,陈渊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握刀的手。
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那呼啸而来的血色光柱。眉心处,那点黯淡的琉璃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不是防御,不是攻击。
而是……**共鸣**!
“以归墟源核为引……”陈渊的声音低沉而肃穆,仿佛在吟诵古老的契约,“以琉璃道种为凭……借此地万载煞风与沉寂地脉……”
“请——**镇**!”
“嗡——!!!”
一股远比之前归墟场域更加浩瀚、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意志,仿佛自地底最深处苏醒,又仿佛自九天之上降临,以陈渊的掌心为原点,轰然扩散!
那不是力量,而是……**规则**!
是黑风峡这处绝地,历经无数岁月积累的“蚀骨”、“消磨”、“静寂”之意的具现!
血色光柱撞入这片无形的规则领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速度骤降,光芒飞速黯淡,其中蕴含的狂暴血煞之力与燃烧的神魂精血,被那无处不在的“蚀骨消磨”之意层层剥离、净化、归于沉寂!
三丈……两丈……一丈……
当血色光柱冲到陈渊掌心前三尺时,已然只剩下碗口粗细、黯淡如风中残烛的一道血线。
陈渊的右掌,轻轻按在了那道血线上。
“噗。”
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
血线彻底溃散,化作漫天淡红色的光点,随即被呼啸的煞风吹得无影无踪。
“噗通!”
血鹫尊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七窍同时流出黑血,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脸色灰败如死人。血煞燃魂印被破,力量反噬,加上煞风侵蚀、地脉煞毒、剑意残留、归墟之力……多种伤势同时爆发,他已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甚至连维持跪姿都显得摇摇欲坠。
全场死寂。
只有煞风依旧在呼啸。
厉锋等人目瞪口呆,看着那道依旧站立、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右臂无力垂落的身影,仿佛在看一个神话。
凌清雪快步上前,扶住身形晃动的陈渊,清冷的眸中满是震惊与后怕:“你……你怎么敢……”
“赌赢了,不是吗?”陈渊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低不可闻,“我好歹是‘钥匙’,归墟……总得给点面子。”
他看向跪在地上、眼神涣散的血鹫尊者,缓缓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血鹫尊者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你……你想怎样?”
“很简单。”陈渊在凌清雪的搀扶下,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我,‘主上’是谁?沉沦祭坛到底在准备什么?除了你和厉骷,这次派来追我们的,还有谁?‘影蛛’在哪里?”
血鹫尊者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呵呵……你以为我会说?主上……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呃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他眉心处,那枚属于“主上”的邪魔烙印,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起来,散发出极度不祥的黑红色光芒!
“不好!他要自爆烙印!”独目叟骇然惊呼。
“清雪!”陈渊急喝。
凌清雪反应极快,并指如剑,一点冰蓝剑光瞬间刺入血鹫尊者眉心,试图冻结那暴动的烙印。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主上……万胜……”血鹫尊者眼中最后的神采熄灭,头一歪,气绝身亡。而他眉心的邪魔烙印,在剧烈闪烁几下后,“啵”的一声轻响,化为缕缕黑烟消散,没有爆炸,却也将他最后的魂魄彻底湮灭,不留半点搜魂的可能。
气氛再次凝重。
“他死了。”凌清雪收回手指,眉头紧蹙,“烙印中有自毁禁制,触发条件可能是被俘或濒死。”
陈渊沉默地看着血鹫尊者的尸体,良久,才叹了口气:“好狠的手段。连金丹后期的高手,也不过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他转向厉锋:“搜一下他身上,看有没有有价值的东西。然后……”他看向那头倒在乱石中、还在微弱挣扎的血鹫灵禽,“去看看那只鸟,还有没有救。若能控制,对我们穿越黑风峡或许有帮助。”
“是!”厉锋领命,带人上前处理。
这时,苏婉焦急的声音从避风阵方向传来:“令主!阵法……阵法要撑不住了!最多还能坚持百息!”
陈渊抬头看了一眼那明灭不定的淡青色光幕,又看了看瘫软一地的伤员,果断下令:“所有人,立刻收拾,准备进入黑风峡!厉锋,血迹和痕迹处理干净!独目前辈,还有力气布置一道简单的迷踪阵吗?拖延一下可能来的‘影蛛’。”
“老夫尽力!”独目叟咬牙应道。
凌清雪扶着陈渊,低声道:“你的右手……”
陈渊的右臂无力地垂着,掌心一片焦黑,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些许白骨。强行引动峡内规则共鸣,代价远超想象。
“暂时废了。”陈渊扯了扯嘴角,看向凌清雪肩头同样被血煞之力侵蚀的伤口,“你也受伤了。”
“小伤。”凌清雪别过脸,但扶着陈渊的手却更稳了些。
“令主!”厉锋快步返回,手里拿着一个血色储物袋和几样零碎物品,“搜过了,除了些灵石和普通丹药,没什么特别。倒是这枚玉简……”他递过一枚暗红色的玉简,“里面记录了一些黑风峡内部的简略地图和几处危险标记,还有……关于‘寂灭海’边缘某种‘冰魄煞晶’的采集地点描述。”
陈渊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快速浏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东西。这地图虽然粗略,但足以让我们避开几处最危险的煞风眼。至于冰魄煞晶……”
他看向凌清雪:“对你的剑魄恢复,或许有用。”
凌清雪微微一愣。
“还有,”厉锋指向那头被两名筑基老兵勉强控制住、伤口被简单包扎的血鹫,“这畜生灵智不低,伤势很重,但似乎……对凌仙子有些畏惧?”他看向凌清雪,眼神古怪。
凌清雪蹙眉,走到那血鹫面前。血鹫原本凶戾的金色眼眸,在对上凌清雪冰蓝的眸子时,竟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哀鸣。
“剑意压制。”凌清雪了然,“我伤了它,剑意残留让它本能恐惧。或许……可以尝试用剑魄灵光强行打下临时契约,但需要它配合,且我魂力消耗会很大。”
“值得一试。”陈渊果断道,“若能多一个空中眼线,我们后面的路会好走很多。你需要多久?”
“一炷香。”凌清雪估算道。
“好,抓紧时间。”陈渊点头,又看向忙碌的众人,提高声音,“百息后,无论结果如何,必须出发!黑风峡,我们才刚踏进第一步!”
众人轰然应诺,疲惫的脸上重新燃起希望。虽然前途依旧凶险,但至少,他们刚刚斩杀了一名金丹后期的强敌!
这足以证明,在这绝境之中,他们……仍有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