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系教务办公室……关于江辰同学……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电话那头严肃的男声，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林暖暖因目睹窗前并肩身影而混乱不堪的思绪。所有关于委屈、失落、自我怀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为江辰揪心的恐慌所取代。
数据复核？不是已经澄清了吗？周教授不是已经发了正式说明吗？为什么教务办公室会找上她？她能了解什么情况？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中炸开，让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而僵硬。
“我……我是林暖暖。”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请问……是什么事？”
“电话里不太方便详细说明。”对方的语气带着程式化的谨慎，“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明天上午能来一趟教务办公室。主要是一些流程上的问题，需要找几位同学核实一下。”
流程上的问题？核实？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种不祥的、公事公办的意味。林暖暖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事情绝不像对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个辞职并删除数据的博士后，像一颗埋藏深处的定时炸弹，其引发的余波显然还未平息。
“好的……我明天上午过去。”她听见自己干涩地回答。
挂断电话，林暖暖站在原地，夜风吹在她身上，激起一阵寒颤。她抬头望向物理系实验楼的方向，那三楼的灯光依旧亮着，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充满未知风险和压力的漩涡中心。江辰在里面奋战，而外面，新的麻烦似乎正在悄然逼近。
她很想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但想起他封闭攻坚的状态，想起苏晴替他接电话的场景，想起他回复的那冰冷的“刚忙完”，那股冲动便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不能再打扰他了。至少，在弄清楚教务办公室的意图之前，不能让他再为这件事分心。
这一夜，林暖暖几乎无眠。教务办公室的电话、论坛上那些刺眼的评论、窗前江辰与苏晴并肩的身影……各种画面和声音在她脑海里交织盘旋，让她心力交瘁。
第二天上午，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准时来到了物理系教务办公室。接待她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老师。他请她坐下，拿出一个文件夹，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
“林暖暖同学，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了解一些情况。”老师打开文件夹，“关于江辰同学参与的那篇拓扑绝缘体预印本，在数据复核期间，我们注意到，在论文初步成型阶段，你似乎曾多次在非工作时间出现在江辰所在的实验室区域？”
林暖暖的心猛地一紧。他们……在查这个？
“我……我是去过几次。”她如实回答，手心开始冒汗，“有时候是给他送点吃的，或者他帮我辅导一些功课……”她试图解释，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心虚。尽管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但在这种严肃的询问下，任何与“非工作时间”、“实验室”相关的字眼，都显得格外敏感。
“据我们了解，你并非物理系学生，对吗？”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对于一些关键的实验数据和原始记录，按照规定，非项目组成员是禁止接触的。请问在此期间，你是否曾有机会，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接触到与那篇论文相关的核心数据或记录？”
“没有！绝对没有！”林暖暖立刻否认，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我去找他，都是在实验室外面的休息区或者走廊，从来没有进过核心实验区，更不可能接触那些数据！江辰他……他非常注重规则，不可能让我接触那些的！”
她感到一阵屈辱和愤怒。他们是在怀疑她吗？怀疑她因为和江辰的关系，可能窃取或篡改了数据？这太荒谬了！
老师看着她激动的反应，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感谢你的配合。请你放心，这只是正常流程，我们需要排除一切潜在的可能性。”
从教务办公室出来，林暖暖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浑身虚脱。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她却觉得一阵阵发冷。那种被审视、被怀疑的感觉，像粘稠的沥青，糊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打开电脑，想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却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校园论坛。
而首页最顶端，一个新鲜出炉、已经被标红加热的帖子，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眼前——
【爆！实锤？竞赛关键期，‘辰暖cp’疑似情变！学神身边另有知音人！】
帖子主楼赫然是两张高清照片。
第一张，正是昨晚她看到的，江辰与苏晴并肩站在实验室窗边的画面。拍摄角度选得极其刁钻，捕捉到了苏晴侧头对江辰说话时，嘴角那抹极淡的、类似于微笑的弧度，以及江辰微微侧耳倾听的专注姿态。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两人的轮廓，氛围静谧而……暧昧。
第二张，则是今天清晨，在物理系楼下的抓拍。江辰、苏晴和另外两名队员边走边讨论，苏晴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正指着某处对江辰讲解，江辰低头看着，神情严肃而认真。两人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
发帖人用极具煽动性的文字描述着：
“连轴转的cUpt攻坚期，陪伴在江辰学长身边的，始终是同样优秀的苏晴学姐！看看这并肩作战的默契，这思维同频的交流！再看看那个据说好久没出现的美术生小学妹……所以，所谓的甜蜜恋爱，终究敌不过现实差距和共同语言吗？‘辰暖cp’是不是要bE了？”
下面的回复瞬间炸开了锅，比之前的任何讨论都要激烈。
【1L】：卧槽！这照片……这距离……说没点啥我都不信！】
【5L】：果然！学霸的世界还是需要能并肩的人！苏晴学姐和江辰学长锁死吧！】
【15L】：之前就说了不合适，看吧，竞赛一来就现原形了。】
【28L】：那个林暖暖呢？这时候怎么不见人影了？是不是自知差距太大，主动退出了？】
【42L】：心疼小学妹一秒，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55L】：所以之前论坛那些猜测都不是空穴来风啊！这对比太明显了！】
……
一条条刺目的评论，像无数把淬毒的利刃，从屏幕里飞出，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照片是真的。
疏远是真的。
那些她拼命压抑、不愿深想的恐惧和猜测，在此刻，被这赤裸裸的“证据”和汹涌的恶意，彻底引爆了。
她看着照片里江辰与苏晴那“并肩的身影”，看着论坛上那些将她彻底排除在外的、迫不及待地为“新cp”欢呼的言论，再联想到早上教务办公室那充满怀疑的询问……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被背叛的刺痛、被抛弃的恐慌、以及无处申辩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她猛地合上电脑，趴在桌子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