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那句“昨日出宫玩的可还开心？”
问得波澜不惊，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的弧度，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赵小宝小心虚的心脏。
赵小宝脖子一缩，眼神立刻开始漂移，不敢直视皇叔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嘴里下意识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反驳：
“哪、哪有！什么出宫！皇叔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
赵擎看着自家侄子这心虚到快要把脑袋埋进胸口的鸵鸟样，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提醒”道：“不出宫？那皇上昨日是如何在运河码头，‘发现’那位打抱不平的柳青青姑娘，和那位埋头研究水利的文澜书生的？嗯？白身？莫非他们还能自己飞进宫里来让皇上‘发现’不成？”
【糟了！说漏嘴了！】
赵小宝心里哀嚎一声，头低得更狠了，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皇叔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点“小把戏”被拆穿就怂成一团的小鹌鹑，赵擎心里那点因为他不顾安危私自出宫而升起的火气，莫名转化成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就这心理素质，这点应变能力，被人一诈就露馅，理由都不会编圆了，还指望你能在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周旋，甚至去说服太后改变主意？】
他几乎想把“你这样怎么斗得过你母后？”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赵小宝虽然低着头，但偶尔偷瞄一眼皇叔的表情，也能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孺子不可教也”、“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心里更是又委屈又着急。
【人家是真的心虚嘛！又不是故意要骗你……】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赵小宝不知该如何是好，赵擎考虑着是先训斥出宫之事还是先谈运河人才之时，旁边一直安静充当背景板的许太傅，忽然轻咳一声，温和地开口了。
“王爷息怒，”许太傅脸上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和“赞许”的表情，看向赵小宝，语气里充满“原来如此”的意味。
“臣方才还在想，皇上为何突然对运河漕运之事如此上心，连细节都了如指掌。原来……皇上昨日是心系黎民，为了亲自查访水患实情、寻访民间贤才，才不惜以身犯险，微服出宫的啊！”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语气真挚，仿佛赵小宝出宫不是去玩，而是进行了一项伟大而隐秘的“社会调查”和“人才发掘”行动。
赵小宝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唰”地亮了！
【对啊！这个理由好！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怎么没想到？】
他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瞬间戏精附体，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种“被理解”的感动和“舍我其谁”的坚定：
“对对对！太傅说得对！朕……我昨日就是忧心运河之事，寝食难安！想着奏折上写得再详细，也不如亲眼去看看，亲耳去听听！”
“所以才……才让慕容侍卫保护着，悄悄出去查访了一番！果然！就让我发现了柳青青和文澜这两位心怀百姓、又有真才实学的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昨天那个在西市啃糖葫芦、被豆汁呛到、看杂耍看得津津有味的不是他一样。
赵擎：“……”
他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一个睁眼说瞎话还说得倍儿真诚，一个立刻顺杆爬演得倍儿投入，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冷峻表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许太傅这是看在皇帝确实“歪打正着”关注了正事（虽然动机可疑），又不想打击皇帝积极性的份上，在帮忙打圆场、递台阶呢。
然而，赵小宝的脑子并没有仅仅停留在“找借口”这一步。
许太傅这个“微服查访、寻访贤才”的高端理由，像是一道灵光，猛地劈开了他之前的思维困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兴奋地几乎要拍大腿（忍住了）。
【那群老家伙，还有母后，不是喜欢拿‘礼法’、‘规矩’来压我吗？说我这不合礼，那不合制！行啊！】
【那我就换个角度！我不跟你们扯礼法，我跟你们扯‘无能’！扯‘解决问题’！】
这个逻辑虽然简单粗暴，甚至有点胡搅蛮缠，但对付那些同样喜欢揪着一点大做文章、占据道德（礼法）高地的守旧派，说不定……意外地有用？
至少能把水搅浑，把争论的焦点从“合不合礼”转移到“能不能办事”上！
想通了这一点，赵小宝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早朝上的憋屈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看向赵擎，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皇叔！我想到办法了！”
赵擎被他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皱眉：
“想到什么办法？先把出宫的事说清楚……”
“哎呀皇叔！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赵小宝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绝地反击”计划，出宫的小过错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重点是明日早朝！皇叔，明日早朝，你能不能来？”
赵擎看着他：
“本王若无事，自然上朝。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小宝搓着小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狡黠和期待的笑容，用了一个他穿越前打游戏时常用的词：
“明日早朝，我来‘开团’！皇叔你来不来‘跟团’？就是……你帮我压阵，支持我就行！”
赵擎：“？？？”
【开团？跟团？这又是什么黑话？】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在说私自出宫和运河人才的事吗？】
【怎么突然跳到明日早朝，还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词汇？】
看着皇叔那一脸“你在说什么天书”的茫然表情，赵小宝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超纲”词汇。
他连忙摆手，试图解释：
“哎呀，就是……就是我明天要在朝堂上‘发起进攻’，提出启用柳青青和文澜的事！可能需要跟那些大臣，尤其是礼部的人，好好‘辩论’一番！皇叔你到时候在场，帮我镇镇场子，必要的时候帮我说几句话就行！”
他怕皇叔不同意，又赶紧补充，小脸上写满了“信我一次”的恳切：
“皇叔，你就看我操作就好了！我都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保管让他们哑口无言！”
赵擎看着侄儿这突然爆发的、前所未有的“斗志”和“计划性”，虽然觉得这“计划”大概率还是漏洞百出、异想天开，但……比起之前只会生闷气或者胡闹，似乎也算是一种“进步”？
至少，他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朝堂压力了，哪怕方法看起来有点……奇特。
况且，运河之事确实紧迫，若那两人真有才，破格一试也未尝不可。
至于太后和礼部那边……赵擎眼神微沉。
或许，让这小子去碰碰钉子，搅动一下死水，也不全是坏事。
自己确实需要在场，以防局势失控。
他沉吟片刻，终于在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明日早朝，本王会去。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起来，“私自出宫，护卫失职，此事尚未了结。待朝会后，再与你、与慕容秋另行计较。”
赵小宝一听皇叔答应“跟团”，顿时心花怒放，至于秋后算账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谢谢皇叔！”
他欢呼一声，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明天的“朝堂辩论赛”了。
许太傅在一旁看着这叔侄俩的互动，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