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区的消毒水气味刺鼻，林烨靠坐在病床上，静脉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流入血管。规则之瞳过度使用的灼痛感被药物压制，变成一种深沉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眼球后方。他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单的边缘。地底那浩瀚意志的冰冷“注视感”残留不去，像一层粘稠的薄膜覆盖在感知上。
隔离观察室的门滑开，苏婉走进来，脚步很轻。她换上了干净的制服，但眼底带着明显的血丝，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她手里拿着一个战术平板。
“医疗报告出来了。规则污染指数超标三倍，神经疲劳度达到临界阈值。建议强制休息四十八小时。”苏婉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她把平板放在床头柜上。
林烨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才聚焦。“那帮撬地基的杂碎开口了没？”
“两个重度规则污染，意识混乱，还在昏迷。第三个，情况稍好，刚恢复部分意识。”苏婉调出平板上的一段监控画面，画面里一个穿着束缚衣的建造师躺在隔离床上，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开合。“审讯组尝试问话，但他只会重复几个词。”
“什么词？”
“基石……钥匙……归位……”苏婉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大坍塌的遗产’。”
林烨坐直了一些，输液管轻轻晃动。“遗产？他们把那鬼东西当遗产？”
“技术顾问正在分析这些碎片化信息。初步推测，‘违章建造师’可能将地底那个古老存在视为某种……‘大坍塌’时期遗留下来的、未被完全摧毁的‘原始规则架构’或‘世界基石’。他们想‘唤醒’它，或许是为了获取其力量，或许是为了……重启某种进程。”苏婉的手指划过平板，调出另一份报告，“水库节点的装置，功能分析确认，是一个高功率的‘规则共鸣器’，设计目的就是强行与‘基石’建立深度连接，并尝试向其‘写入’某种指令。他们称之为‘钥匙’。”
“用违章建筑当钥匙，去开一扇不该打开的门。”林烨扯了扯嘴角，动作牵动了太阳穴的神经，带来一阵刺痛。“结果差点把锁芯撬爆。”
“我们阻止了一次局部危机，但情报显示，建造师的活动频率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显着上升。全球多个规则异常点都检测到类似的能量波动和建造师特有的规则签名。”苏婉切换画面，世界地图上亮起十几个红色的光点，大部分集中在历史悠久的城市或地质活动带附近。“他们像是在……多点同步进行试探性激活。水库事件可能只是其中一环。”
林烨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些刺眼的光点。规则之瞳的残余感知让他能模糊地“听”到，那些遥远地点传来的、细微但持续的规则背景噪音正在变得紊乱、活跃。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正在被缓缓收紧。
“总局已经将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世界规则理事会’进入紧急状态，协调全球力量应对。我们被要求尽快提交水库事件的详细报告，并准备参与制定全球范围的‘反制协议’。”苏婉收起平板，“你的身体状况是重要评估因素。下一次行动，可能需要你承担更核心的角色，风险系数会指数级增加。”
林烨没说话，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从针孔渗出。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肌肉传来酸胀感，但力量正在恢复。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声音沙哑但稳定。
苏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首先，彻底恢复。技术部正在根据你规则之瞳的特性，开发专用的防护和增强装备，需要你配合测试。其次，我们需要你尽可能回忆并描述与‘基石’意志接触时的所有细节，任何感知信息都可能至关重要。最后……”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理事会内部对于如何处理‘基石’存在分歧。一部分激进派认为，应该趁其未完全苏醒，集结力量尝试进行‘终极拆除’。另一部分保守派则认为，盲目攻击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主张封锁隔离。我们需要基于最前线的一手数据，做出自己的判断。”
林烨走到窗边，窗外是管理局地下基地的人造景观，光线恒定，缺乏真实感。他回想起地底那股意志的浩瀚与冰冷，那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超越了善恶概念的、纯粹的存在性力量。摧毁它？人类的力量，真的能“拆除”一颗星辰的引力吗？
“判断的前提是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那帮违章建造师到底想拿它干什么。”林烨转过身，看向苏婉，“给我看所有关于‘大坍塌’的加密档案，最高权限那种。还有建造师俘虏的所有审讯记录，一个字都不能漏。”
苏婉点了点头：“档案调阅申请我已经提交。你需要多少时间？”
“现在就要。”林烨走向衣柜，拿出叠放整齐的制服，“躺着等恢复，不如边看边恢复。”
一小时后，第五特殊拆迁办公室。林烨坐在控制台前，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带有最高保密等级标识的文字、图片和数据流。苏婉在一旁同步接收着来自全球各个监测点的实时报告。阿哲则埋头在另一组终端前，试图从水库事件的数据残骸中提取更多关于“基石”频率的特征。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的气息。屏幕的光映在林烨脸上，他快速浏览着那些尘封的、描述世界规则曾近乎崩坏的恐怖记录，以及建造师组织若隐若现的历史踪迹。规则之瞳在信息流的刺激下微微发热，视野中，那些文字和数据仿佛活了过来，与地底感受到的冰冷意志隐隐呼应。
突然，阿哲猛地抬起头，脸色发白。
“苏姐！林主任！刚收到的紧急通告！北纬36度线附近，三个主要的规则异常点能量读数在三十秒内同步飙升！波动模式……和水库装置过载前的征兆高度吻合！建造师……他们好像在其他地方，同时启动了更大规模的‘钥匙’！”
控制台的主屏幕瞬间切换，显示出一个巨大的世界地图，三个新的红点在北半球的不同区域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林烨放下手中的资料，规则之瞳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三个红点上。一股冰冷的预感和地底残留的“注视感”混合在一起，沿着脊椎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