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拂过脸颊时，陈华亨突然顿住脚步。右臂的鳞片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时间的弦。他看见前方三丈外的树枝突然晃动了两下，而半秒钟后，真正的风才姗姗来迟，吹动了那片叶子。
“老大咋不走了？” 李大明扛着玄铁枪跟在后面，枪尖的雷光比来时明亮了些，筑基后期的灵力在灵脉滋养下恢复了七八成，“是不是累了？要不歇会儿？我这儿还有半块干饼。”
陈华亨没接话，指尖轻轻抚摸右臂的鳞片。残片融合后带来的异样感越来越清晰，像是在神识里开了扇小小的窗，能窥见时间流里的细微褶皱。他试着集中精神，眼前的景象突然出现重影 —— 金鹰幼崽在高空盘旋的身影，竟与半柱香前它停在树杈上梳理羽毛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能看见…… 过去的影子。” 他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种感知极其微弱，像隔着磨砂玻璃看东西，稍不留意就会消散，但这足以让他震惊 —— 神器残片的力量，竟真的能触及时间的领域。
李大明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影子？啥影子？我咋啥也看不见？” 他伸手在陈华亨眼前晃了晃，“老大你别是收服残片伤着脑子了吧？要不咱还是先回村找阿禾姑娘看看？”
陈华亨拍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但这次他刻意放慢脚步，专注于右臂传来的细微感应。当他们经过片酸枣林时，鳞片突然发烫，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起来。他看见三个青丘修士正躲在灌木丛后，手里的符咒泛着幽蓝的光 —— 而这一切，要在十息后才会真正发生。
“小心埋伏！” 他拽着李大明往左侧翻滚，玄铁枪几乎同时横扫而出。果然，十息后三道蓝光从灌木丛里射出来，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钉在树干上，爆出团刺鼻的黑雾。
“他娘的！这帮孙子阴魂不散！” 李大明的枪尖撞上扑来的青丘修士，雷光噼啪作响，“老大你咋知道他们在这儿？”
陈华亨没功夫解释。右臂的感知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能 “看到” 对方下一剑的轨迹。金丹初期的妖力顺着新长出的手臂流转，龙纹在掌心若隐若现，总能提前半拍避开攻击。有两次险之又险的格挡，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明明对方的速度快过他的反应，却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撞向他早已备好的拳锋。
“这家伙不对劲！” 青丘修士的领头人发现了异常，手里的折扇突然合拢，化作柄锋利的短刃，“他能预判我们的动作！”
陈华亨心头一紧。这种时间感知并非没有代价，每动用一次，神识就像被针扎似的刺痛，丹田内的金丹也会跟着震颤。刚才对付三个青丘修士，他已经感觉到灵力运转出现滞涩，再用下去恐怕会伤及根本。
“狗蛋！速战速决！” 他突然变守为攻，龙尾破体而出缠住一人的脚踝，同时对李大明使了个眼色。
李大明立刻会意，玄铁枪的雷光暴涨，故意卖了个破绽。青丘修士果然中计，挥刃砍向他的破绽，却没注意陈华亨已经绕到身后，金丹妖力凝聚的掌风狠狠印在他的后心。
解决完三个修士，陈华亨扶着树干剧烈喘息。右臂的鳞片失去了光泽，神识里的那扇小窗也彻底关闭，眼前的重影消失无踪。他能感觉到残片在经脉里发出微弱的嗡鸣，像是在提醒他刚才的过度使用。
“老大你刚才太神了！” 李大明用枪尖挑着青丘修士的储物袋，笑得合不拢嘴，“跟开了天眼似的，每次都能躲过去！”
陈华亨摇摇头，从地上捡起块沾着血迹的符纸。符纸上画着的不是青丘常用的幻术符文，而是种复杂的阵纹，边缘刻着三个扭曲的古字，他从未在任何典籍里见过。但奇怪的是，看到这三个字时，右臂的鳞片竟再次发烫，残片似乎对这阵纹有着强烈的反应。
“这是啥？” 李大明凑过来看，“看着不像青丘的东西，倒有点像…… 上次在遗迹石壁上见过的符号。”
陈华亨将符纸收好，指尖还残留着阵纹带来的寒意：“不知道，但肯定不简单。” 他有种预感，这符纸背后藏着的秘密，远比青丘的追杀更棘手。
两人继续往村子走，路上再没遇到埋伏。夕阳西下时，熟悉的炊烟终于出现在视野里，老槐树的轮廓在暮色中格外清晰。李大明兴奋地大喊着冲了过去，玄铁枪在石板路上拖出串火星。
陈华亨却停在村口的石碑前。石碑上刻着 “清溪村” 三个大字，边缘已经风化。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指尖刚碰到石碑，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他看见石碑上的字迹在变化，“清溪村” 三个字渐渐褪去，露出下面覆盖的古字 —— 那是三族盟约里出现过的文字！而石碑的背面，竟刻着幅微型地图，标注着九个残片的位置，其中一个红点闪烁的地方，既不在妖界，也不在人界，而是片被云雾笼罩的空白区域。
“那是……” 陈华亨刚想看清地图的细节，光芒突然熄灭，石碑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右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残片像是耗尽了力气，彻底沉寂下去。陈华亨捂着胳膊蹲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襟。他终于明白，残片不仅能感知时间，还能映照出被掩盖的真相 —— 包括这看似普通的村落，和那片未知的空白区域。
“老大你咋了？” 唐清旭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焦急，“阿伯说你们回来了，我就赶紧跑出来看看…… 你的胳膊咋了？”
陈华亨抬头，看见姑娘提着药篮站在暮色里，浅绿的裙摆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刚才在石碑前看到的景象突然涌上心头，那片空白区域的位置，竟与他识海里某个模糊的记忆重合 —— 那是幼年时，雪狼族长老提到过的禁忌之地，传说通往另一个世界。
“没事。” 他站起身，将右臂藏在身后，不想让她担心，“遇到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唐清旭显然不信，伸手就要掀开他的袖子。陈华亨下意识地躲开，却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就在两人接触的瞬间，他突然看见姑娘的身后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从未见过的白色长袍，袖口绣着与刚才符纸相同的阵纹。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陈华亨只看到一片耀眼的白光，和一只冰冷的眼睛。
“怎么了？” 唐清旭疑惑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你在看什么？”
陈华亨猛地回神，心脏狂跳不止。刚才的身影绝非幻觉，那只眼睛里蕴含的力量，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妖修或修士。他看向姑娘的药篮，里面放着株紫色的灵草，叶片上的纹路竟与石碑后的古字隐隐呼应。
“没什么。”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扯出个笑容，“就是有点累了。”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在石碑上，将 “清溪村” 三个字染成金色。陈华亨知道，从看到那幅地图和白色身影开始，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那片空白区域，那个神秘身影，还有符纸上的古字，像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他和这个村落之上。
而这个坑，显然要等很久以后，当他踏入那片未知之地时，才能真正填上。
此刻，他只想牵着唐清旭的手，走进那片温暖的炊烟里。不管未来有多少谜团和危险，至少现在，他想守护这份触手可及的安宁。右臂的鳞片轻轻颤动，像是在认同，又像是在提醒着他 —— 时间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