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仙城的夜晚,比白日更加喧嚣而迷离。各色灵光招牌将街道映照得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灵食的香气、丹药的异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阴谋的气息。
江灼下榻的“清心客栈”虽算清净,但也并非绝对安全。
他深知自己一个“凡人”手持重宝(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在这龙蛇混杂之地犹如稚子抱金过市。
因此,他早在入住时,便不动声色地在房间周围布下了几个简易的预警和防护阵盘,这是他结合阵法典籍与自身理解琢磨出来的,虽不似高阶阵法那般坚固,但胜在隐蔽,足以示警。
果然,就在他准备熄灯休息,梳理明日前往“风云阁”的计划时,布设在窗棂和门缝处的细微灵力丝线,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波动。
有人!而且手法颇为老道,若非他布置巧妙,几乎难以察觉。
江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仿佛已然熟睡。
神识(虽微弱,但感知预警尚可)却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蔓延出去。
来了三个人。
修为都不高,大约在筑基中后期,但行动间配合默契,气息收敛得极好,显然是干惯了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们利用某种匿踪符箓,悄然潜到了窗外,其中一人正用一柄薄如蝉翼的法器,试图无声无息地切开窗栓。
“看来是被当成肥羊了……”江灼心念电转。
硬拼绝非良策,他修为全无,即便有符箓法宝,面对三个有备而来的筑基修士,胜算渺茫。必须智取。
他迅速回忆着流云仙城的规矩。
此城由几位散修大能共同管理,明面上禁止杀人越货,尤其严禁在客栈等居住区动手,违者将受到严惩,这也是城内能维持基本秩序的原因。
但私下里的偷窃、绑架,只要做得干净,管理方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既然如此,那就把事闹大,闹到明面上来!”江灼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他悄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并非攻击符箓,而是一枚看似普通、实则内蕴特殊波动的小巧玉符。
这是临行前,一位擅长炼器的长老感念其推行法典之功,私下赠予的“警讯符”,
一旦激发,能发出穿透力极强、且带有独特标识的尖锐鸣响,足以惊动小半个街区,并会引动城内执法队的特定感应。
就在窗外那人即将切开窗栓的瞬间——
“咻——!!!”
一道刺耳欲聋、仿佛能撕裂夜空的尖啸声,猛地从江灼的房间内爆发出来!
声音不仅巨大,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邻近房间的住客纷纷被惊醒,惊疑不定。
窗外那三名修士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露出惊愕与慌乱之色。
他们干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最怕的就是暴露!
“妈的!被发现了!快走!”为首那人低骂一声,当机立断,也顾不上什么隐匿了,身上遁光一闪,就欲逃离。
然而,已经晚了。
流云仙城的执法队反应极快,尤其是对这种带有特定标识、意味着“居住区紧急事态”的警讯。
几乎在尖啸声响起的数息之后,数道强大的气息便从远处疾驰而来,伴随着威严的呵斥:
“何人在此喧哗?!”
“警讯符?哪个方位?!”
三道穿着统一制式灵甲、修为皆在金丹期的执法队修士,如同神兵天降,
瞬间出现在清心客栈上空,强大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瞬间锁定了那三个正欲遁走、显得鬼鬼祟祟的身影,
以及……那个站在破碎窗口(警讯符激发时震碎的)、手持玉符、面色“惊惶”的江灼。
“执法使大人!”江灼立刻抓住时机,脸上适时的露出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愤怒,指着那三个被神念锁定、动弹不得的修士,声音带着“颤抖”:
“他们……他们深夜潜入,欲对我不利!若非晚辈警觉,激发了师门所赐的保命警讯,恐怕已遭毒手!还请执法使大人为晚辈做主!”
他刻意点出“师门”,并展现出“凡人”姿态,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
那三名筑基修士面如土色,在三位金丹修士的威压下,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
人赃并获(他们身上的匿踪符、破窗工具就是证据),又被执法队当场抓住,根本无从抵赖。
为首的执法队长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汉子,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三名修士,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江灼,心中已然明了。
这种事儿在流云仙城并不少见,只是很少有这么倒霉被当场摁住的。
“带走!”执法队长冷喝一声,手下两人立刻上前,用特制的禁灵锁链将那三名面如死灰的筑基修士捆了个结实。
然后,他转向江灼,语气稍缓:“这位小友,受惊了。按仙城规矩,需劳烦你随我等回去,录一份口供,说明情况。”
“理应如此。”江灼拱手,态度配合,“晚辈定当如实陈述。”
于是,在不少被惊醒的住客围观下,江灼跟着执法队,押着那三名修士,离开了清心客栈。这一幕,自然也被许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流云仙城的执法堂设在城中心,气势森严。
录口供的过程很顺利,江灼条理清晰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隐去了自己提前察觉和故意激发警讯的细节,只强调自己是被动防御。
那三名修士在人证物证面前,也对试图入室行窃(他们不敢承认更恶劣的意图)的罪行供认不讳。
最终,执法堂依据仙城律例,判处三人监禁三十年,并罚没其身上所有财物,部分用于赔偿客栈损失,部分补偿江灼“精神损失”。
事情似乎就此了结。但江灼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他准备离开执法堂时,那位面容冷峻的执法队长,却单独叫住了他。
“江小友,请留步。”
江灼停下脚步,转身:“队长还有何吩咐?”
执法队长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小友并非修士,却能从容应对三名筑基匪徒,更是精准利用了仙城规矩保全自身,这份心性胆识,可不简单。”
他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方才听小友口音,并非本地人。不知小友来自何方仙门?”
江灼心中微动,知道正题来了。他坦然道:“晚辈来自玄天门。”
“玄天门?”执法队长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可是那个……推行《基本法》,以法规治理宗门的玄天门?”
“正是。”江灼不卑不亢地回答。
执法队长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小友此番作为,倒颇有几分‘依法办事’的风范。
我流云仙城虽由几位散修前辈共同管理,立有规矩,但执行起来,往往……嘿,不如贵宗那般细致分明。”
他这话带着几分感慨,也带着几分试探。
流云仙城势力错综复杂,执法队虽有其权威,但也常常受到各方掣肘,难以完全秉公执法。
江灼听出了弦外之音,微笑道:“队长过誉了。法规之要,在于公信。执行或有难处,但秉持公心,循序渐进,总好过无法无天。玄天门亦是历经阵痛,方有今日雏形。”
他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平实地陈述,反而更显真诚。
执法队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江灼拱了拱手:“受教了。小友在仙城期间,若再遇麻烦,可凭此令牌直接来执法堂寻我。”
他递过一枚刻着“流云执法”字样的铁令。
这算是一个善意的信号,也意味着江灼的“玄天门”身份,以及他今晚展现出的“依法”作风,引起了这位执法体系内实权人物的注意。
“多谢队长。”江灼接过令牌,郑重收好。他知道,这枚令牌或许比许多攻击符箓更有用。
离开执法堂,天色已近黎明。经过这一番折腾,江灼非但没有疲惫,反而精神奕奕。
这次意外的风波,虽然凶险,却让他成功地在流云仙城的执法体系内,留下了第一个清晰的印记,并初步建立了联系。
他抬头望向“风云阁”的方向,嘴角微勾。
“看来,这流云仙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而‘法治’这块石头,似乎也能在这里,激起一些不一样的浪花。”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迎着初升的晨曦,迈步向风云阁走去。
经过昨夜之事,他相信,自己在这座仙城中,不会再被简单地视为一只可随意拿捏的“肥羊”了。
(第二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