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地宫之内,金雾弥漫,光影流转。
万俟羽的惊呼声打破了瞬间的凝滞,他目光骇然地盯着蓝灼仍在渗血的手臂,又猛地看向那悬浮空中、自动翻页并投射出恢弘幻象的《赤砂古卷》,声音因极致的震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希望而颤抖:“这、这是西陵失传已久的《赤砂古卷》核心篇章!是……是你的血!你真的是纯粹的火凤血脉!!!皇室秘典中早有预言,唯有真正的火凤灵血,方能唤醒这沉寂千年的神卷……我,我西陵……真的有救了?!”
他的话语未尽,所有人的注意力已被那金色迷雾中逐渐清晰的古老画面牢牢攫住。
赤砂古卷 · 玄鸟遗罪 (幻境重现)
迷雾之中,景象变幻,仿佛时光倒流,将众人带回了那个神性未泯、百族共存的煌煌上古。
天界之上,神光普照。尊贵无比的火凤神主统御周天火灵,其羽翼展开若垂天之云,烈焰缭绕却蕴含无尽生机,每一次振翅,皆有净化与滋养万物的金色光点洒落。神主座下,八部从侍各司其职。其中,玄鸟部首领玄弋,以其迅捷如电、通晓幽冥之能,最得神主信重。它羽色如暗夜,唯翅缘与尾羽点缀着流动的金纹,双目赤晶,顾盼间自有威严。它的职责,便是在神主每一次涅盘重生之际,守护并收集那散落的、蕴含着无尽造化与轮回之力的神圣灰烬——“涅盘灰”。
幻境中,一次次展现着玄弋恪尽职守的场景:它小心翼翼地将闪烁着星火的涅盘灰收入特制的神玉宝瓶中,封印于神域最核心的禁地,目光虔诚而专注。神主对它投以赞许与信任的目光。
然而,天长日久,画面悄然转变。当神主又一次在绚烂的涅盘之火中获得新生,神力愈发渊深如海,威仪震慑寰宇时,玄弋静立一旁,那双赤晶般的眼眸中,除了往日的忠诚,开始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它凝视着神主新生后更加强大的姿态,又望向禁地方向,内心独白如同细微的涟漪在幻境中荡开:(为何我只能永远仰望?为何这超越生死、蜕变革新的力量,永远不属于我?那涅盘灰……若我能得其万一……)
贪念如同种子,在心壤中悄然发芽。画面加速,玄弋徘徊于禁地之外的身影愈发频繁,眼神中的挣扎与渴望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关键的一刻到来。神主在一次成功的涅盘后,陷入短暂的沉眠以稳固新生神躯。玄弋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内心的贪欲压倒了亿万年的忠诚与戒律。它利用职权,悄然潜入禁地,颤抖着(或是急切地)打开了封印涅盘灰的宝瓶,窃取了一小撮最为精纯、核心的涅盘灰。
就在它得手瞬间,异变陡生!那涅盘灰一离开宝瓶,接触到它自身的气息,立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洪流!神圣的力量与它体内的神力激烈冲撞,非但未能带来预期的升华,反而因其“窃取”的行为玷污了灰烬的纯净,更引动了灰烬中蕴含的、它无法承受的轮回法则反噬!玄弋发出痛苦的哀鸣,它的羽色开始变得暗沉污浊,翅缘的金纹被灼烧成焦黑,赤晶眼眸染上混乱与暴戾的赤红,周身神力变得灼热、不稳定,充满了硫磺与毁灭的气息!
“玄弋——!”
一声饱含无尽悲恸与威严的怒喝震彻幻境。火凤神主自沉眠中惊醒,感知到禁地异常与玄弋的剧变,瞬间降临。看到昔日最信任的从侍如此模样,神主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与愤怒。
神罚降临,天地为之变色。法则之链显化,缠绕住痛苦挣扎的玄弋及其被牵连的整个部族。
“玄弋,汝负吾信重,窃取神物,私心炽盛,已失神格!”神主的声音如同九天雷霆,带着不可抗拒的裁决之力,“今褫夺汝等神位,打落凡尘!汝及其族裔,永世镇守那片因汝之贪念而被污秽神力侵染的赤砂之地,非立下足以抵消罪业之大功,不得重返神域!”
神罚之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带着天地法则的力量,深深烙印在玄弋及其族裔的灵魂深处:
“汝之力量,既已沾染凡尘贪嗔,便化为诅咒,与那赤地相生相克,世代承受业火焚心之苦,以赎汝罪!”
话音落下,法则之链崩裂,玄弋与其族裔在凄厉的哀鸣中,如同流星般自九天坠落。在坠落过程中,它们被污染的神力与那未能融合、反而产生排斥的涅盘灰力量进一步扭曲、异变,神躯崩毁重塑……最终,重重砸落在了一片广袤无垠、被它们失控力量侵染成赭红色的荒芜大地上——这便是后来的西陵。
幻境清晰展示了它们落地后的模样:羽翼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变得如同冷却的熔岩与焦黑的石块,眼眸化为燃烧着痛苦与戾气的赤红,力量充满了硫磺与毁灭的气息,再也找不到半分昔日神鸟的圣洁。它们,成为了“玄鸟后裔”,西陵王室的先祖。
而那部分被玄弋窃取却未能融合、在坠落过程中散逸的涅盘灰,则如同星火般散落、深埋于西陵大地之下。其残存的神圣力量,与玄鸟堕落之力、这片土地的痛苦怨念交织融合,历经千年万年,逐渐形成了西陵特有的赤砂矿脉与狂暴的地火能量。这股力量,既是西陵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也是折磨玄鸟后裔、引动无数纷争与悲剧的源头。
幻境的最后,那悬浮的《赤砂古卷》上,一行古老的朱砂文字如同血泪般浮现,凝聚成一句模糊却沉重的预言,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凤主归来之日,赤砂翻涌之时。宿罪得赎,或永堕无间。”
幻象渐消,金色迷雾缓缓散去。
地宫内一片死寂。
万俟羽面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先祖的罪责与预言如同重锤击在他的心头。上官宁也停止了癫狂,怔怔地看着那消散的幻影,不知在想什么。
万俟澈与万俟婉婉则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他们终于明白了自身血脉中那灼热与痛苦并存的根源,也隐约看到了西陵国运与这千年诅咒的关联。
蓝灼按住胸口,那里的凤羽玉佩灼烫无比,仿佛与刚才幻境中的火凤神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低头看着自己地上那几滴已然干涸的血迹,又望向万俟澈那双承载着痛苦宿命的异色瞳眸。
千年轮回,因果相续。火凤已至,赤砂翻涌。这场跨越时空的救赎与毁灭之路,此刻,才真正在他们脚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