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灼带来的南国灵药和连日来的就近“监视”下,万俟澈的伤势总算好了七七八八,至少表面上已无大碍。这日,在万俟澈那略显空旷冷清的东宫寝殿内,蓝灼终于按捺不住连日来的疑问,屏退左右后,认真地看向他。
“如今你伤势也好了许多,总该说了吧?”她蹙着眉,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慨,“那上官宁,她不是你的母妃吗?天下怎会有如此恶毒的母亲,竟对自己的儿女下此毒手?还有婉婉,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万俟澈靠在软榻上,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他微微闭眼,似乎在回忆那不堪的一幕,随即又睁开,带着一丝伪装出的虚弱,低声道:“那日……我和婉婉偶然潜入炼魂司深处,发现了一间隐藏的密室……”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尘埃与阴谋气息的地方。“密室里,我们找到了一本残破的卷宗,上面记录着一位拥有占卜之能的巫女,名叫蓝昭云。她……曾与父王真心相爱,并诞下了一子一女。”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蓝鸢,“她……应该就是我和婉婉的亲生母亲。”
“我们还想继续探寻更多关于母亲的事情时,”万俟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火,“上官宁的心腹发现了我们,并立刻唤来了她本人。”
他仿佛又看到了上官宁那张扭曲艳丽的脸庞,她堵在密室门口,脸上挂着冰冷而恶毒的笑容:“哼,我的好儿子、好女儿,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万俟澈当时强作镇定:“母妃,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好奇进来看看,您误会了,我们这就离开……”
“误会?”上官宁尖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你们看到了吧?蓝昭云!那个死了都不让本宫安宁的贱人!本宫这辈子,都要活在这个贱人的阴影之下!”她猛地收住笑声,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还有你们的好父王!他就是一个恶毒阴险、忘恩负义的小人!是他亲手断了本宫做母亲的念想,让本宫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猛地一挥手,对身后几名气息阴冷的高手下令:“既然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乖巧’了!万俟澈,给本宫抓活的!至于万俟婉婉……哼,没用的棋子,给本宫就地格杀!”
几名上官家培养的皇室高手瞬间扑了上来!万俟澈瞳孔骤缩,一把将吓呆的婉婉护在身后,手中金鞭如同苏醒的火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挥出,与那几人战在一处。鞭影纵横,灵力碰撞,在狭窄的密室外激起阵阵气浪,墙壁上的尘灰簌簌落下。
然而,万俟澈很快便感到力不从心,他之前就被上官宁暗中下了慢性毒素,灵力运转滞涩无比。金鞭的光芒时明时暗,他身上很快添了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袍。但他依旧死死护在婉婉身前,眼神凶狠如困兽,每一次挥鞭都带着拼死的决绝。
“阿兄!”婉婉看着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泪流满面。
“走!婉婉,快走!”万俟澈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劲,暂时逼退了围攻的几人,为婉婉创造出了一线生机,“离开西陵!永远别再回来!”
万俟婉婉看着哥哥决绝的背影,知道留下只会成为拖累,她咬了咬牙,含着泪,转身朝着皇宫外、朝着南方,拼命地逃去……娇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宫道阴影中。
听完万俟澈的叙述,蓝灼气得一拳砸在身旁的案几上,坚硬的紫檀木桌面竟被她砸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上官宁!竟如此歹毒!她不是你们的生母,就能如此折磨你们?你们西陵王呢?他就眼睁睁看着吗?!”
万俟澈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带着深深的无力:“这西陵朝堂,有一半都是上官的爪牙。父王他……拿什么去管?很多时候,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呵。”那声轻笑里,充满了对父权和对这冰冷宫廷的嘲讽。
蓝灼强压怒火,追问道:“那婉婉呢?她逃去了哪里?安全吗?”
万俟澈抬起头,目光郑重地看向蓝灼,带着全然的信任:“南国。因为我相信,你和你的家人,一定会帮她,会保护她。”
蓝灼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凤凰纹路的木符,指尖灵力涌动,迅速在其上留下信息,随即木符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她对着万俟澈,语气斩钉截铁:“我已用凤凰木符传信回南国,告知母后收留并保护婉婉。只要她踏入南国境内,必会得到最好的庇护。”
西陵皇宫 · 国王寝殿
与此同时,西陵王的寝殿内,气氛同样凝重。
上官宁站在殿中,美丽的脸上笼罩着寒霜,语气强硬:“王上,妾身绝不会同意与南和灵国联姻!妾身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南国、和南国的任何人,有任何关联!”她向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更深沉的恶意,“还有那个蓝灼……她身上散发的气息,绝非寻常。王上难道没有察觉吗?那似乎是……传说中的火凤之力!王上,您不要忘了那个古老的预言——‘赤砂尽,玄鸟陨,火凤衔珠破天门’!”
西陵王万俟羽坐在王座上,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疲惫与不耐:“行了,贵妃不必再多言。南宁公主不过是一时意气,联姻之事关系重大,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上官宁像是被点燃的火药,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多年的委屈与怨恨,“王上!您可不要忘了,妾身为何会没有子嗣!您如今能稳坐这熔心殿,是谁当初倾尽上官一族之力,出钱出力,助您夺嫡?!每次看到南国来的任何人,妾身都会想起蓝昭云那个……”
“够了!”西陵王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脸上怒气勃发,“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好事!澈儿和婉婉,他们都是本王的孩子!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我过分?!”上官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露出狰狞而悲凉的笑容,“王上!当年您亲手剥夺妾身生育能力,将蓝昭云生的那两个贱种过继到妾身名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有今日吗?难道妾身不应该恨吗?!”她声音凄厉,字字泣血,“哼……您如今来斥责妾身,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她一步步逼近,目光如同利箭,直刺西陵王的心底:“当年,我上官宁年少天真,满心欢喜地嫁于你做正妃!我没有一日不为你着想,为你殚精竭虑,打点前朝后宫,助你铲除异己,倾我上官全族之力助你夺嫡!可你呢?我的王上!你坐上这梦寐以求的王位之时,身边夜夜缠绵的是谁?是蓝!昭!云!而我至今都只是一个贵妃!这王后之位,你空悬至今,是要留给谁?难道我不知道吗?!你至今都要给那个死了的贱人留着王后之位!我能不恨吗?!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王上,你真的爱她吗?你当初接近她,难道不是为了那本《焚天契》吗?你莫不是把自己都骗了?!”
西陵王被她说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和愧疚。他猛地背过身去,不愿再看上官宁那疯狂而绝望的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逃避:
“够了!本王乏了,今日不想再同贵妃叙话。贵妃……早些回宫休息吧!”
说完,他不等上官宁再开口,几乎是仓促地,大步离开了寝殿,将那满室的怨恨与疯狂独自留给了身后那个曾经助他登上王位,却被他亲手推向深渊的女人。
“王上!王上——!”上官宁看着他那决绝逃离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发出如同受伤母兽般痛苦而癫狂的呼喊,泪水混着精致的妆容蜿蜒而下,在那张依旧美丽的脸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恨意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