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礼成后,蓝鸢与慕珩未作停歇,径直前往圣池拜会青木长老。竹阁内,药香袅袅,青木长老摊开一张古朴的羊皮地图,上面勾勒着圣灵山云雾缭绕的轮廓,几处地点被以灵光标记。
“殿下,珩亲王,”青木声音苍老而悠远,“圣灵山乃南国根基,自有灵性,其入口并非固定,只为有缘之人显现。老朽只能根据古籍记载与历代先贤感悟,推测这几处地点或有机缘,两位可前去碰碰运气。”他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点,“切记,心诚则灵,莫强求,亦莫生惧。”
带着地图与这句箴言,慕珩与蓝鸢翌日便动身前往圣灵山。连日来,两人之间气氛微妙,相处客气而疏离,行程中多是商讨路径、辨别方位,夜晚亦是分帐而眠。仿佛都憋着一股无言的气,慕珩因愧疚而小心翼翼,不敢过多打扰;蓝鸢则心绪未平,不知如何面对这复杂局面,索性沉默。
他们在圣灵山外围郁郁葱葱的山林溪涧间徘徊数日,按照地图指引探寻,却始终未见所谓“入口”,那巍峨神圣、流光溢彩的山体仿佛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被无形的结界隔绝。
这日清晨,圣灵山脚下云海翻涌,晨曦将云层染成金红。蓝鸢正凝神观察山势,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呼:
“姑娘小心!”
她转身,见一位背着沉重柴捆的老樵夫似要滑倒,连忙伸手扶住。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在与蓝鸢对视的瞬间,竟变得异常清明深邃,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说道:“圣女归位时,记得用晨露淬剑。”
话音刚落,山巅方向仿佛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古老钟鸣,悠远空灵。蓝鸢心中一震,待要细问,再定睛看时,身前哪里还有老樵夫的身影?唯有地上那捆柴禾所用的麻绳,竟化作缕缕水汽,消散于空气中。
与此同时,他们面前原本是嶙峋石壁的地方,云雾悄然散开,一条由天然青玉铺就、蜿蜒向上的石阶小径,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石阶温润,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蓝鸢心中一喜,试探着踏上一级。足尖落处,青玉阶面上竟自然而然地凝结绽放出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随即消散,步步生莲!她心中明悟,回头对尚在惊愕中的慕珩伸出手,语气带着难得的轻快:“慕珩,是入口!快!”
慕珩回过神来,握住她微凉的手,犹自疑惑:“方才那老者……”
蓝鸢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不知,先上山再说。”
两人携手踏上青玉阶,他们每向前一步,身后的石阶便如同幻影般悄然消失,断绝了回头之路,只能向上,再向上。
行至半山,一片繁茂垂丝海棠林挡住去路。蓝鸢伸手拨开缀满粉白花朵的枝条,整片海棠林仿佛被瞬间注入了生命,骤然泛起柔和而明亮的荧光。下一刻,千万朵海棠花瓣同时脱离枝头,并未飘落,反而在空中翩跹飞舞,迅速汇聚,构筑成一座横跨溪涧、流光溢彩的鲜花拱桥!
慕珩心下惊奇,伸手接住一片飘至近前的花瓣,却发现每片花瓣的背面,都天然生长着细密而玄奥的符文。
“这是灵犀花,”蓝鸢在南国古籍中见过记载,解释道,“它们……能感应心神,映照心象。”她说着,指尖下意识地轻点一片悬浮的花瓣。
霎时间,所有组成花桥的海棠花瓣灵光暴涨,光影流转间,竟在他们面前清晰地幻化出昔日的场景——南国云灵山药庐外,夕阳余晖勾勒出山林轮廓,蓝鸢(当时尚是穆青认知中的潇淇)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腿部受伤的慕珩(穆青),两人在林间小道上缓慢前行,气氛温馨而微妙。
慕珩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头百感交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那由花瓣凝聚成的拱桥轰然散开,如同下了一场绚烂的星雨。无数花瓣飘落地面,并未枯萎,反而瞬间扎根、生长,眨眼间结出了一颗颗如同水晶般剔透的果实。更令人心惊的是,那果实内部,竟清晰地封印着他们近日因隐瞒与真相而争执、冷战的片段影像。
两人沉默地看着那些水晶果实,心中俱是复杂难言。
继续前行,需涉过一条名为翡翠溪的清澈溪流。水流潺潺,当他们踏入溪中时,水面突然跃出三尾灵动的文鳐鱼。它们拥有银蓝色的修长鱼身,尾鳍拖曳着如同晚霞般瑰丽的光带,亲昵地围绕着蓝鸢的足踝游动嬉戏。其中最大的一尾文鳐鱼忽然吐出一个硕大的气泡,那气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内部赫然映照出慕珩心口处那若隐若现、温润流转的水灵珠虚影!
“它们认得你。”慕珩看着鱼群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用身体为蓝鸢托起沾水的裙摆,轻声道。
蓝鸢心中触动,俯身伸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尾最大文鳐鱼的背部。就在接触的刹那,三尾文鳐鱼同时化作三道流光,倏然没入她宽大的袖中。蓝鸢只觉腕间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柄造型古朴、剑身似水波流转的软剑已悄然缠在她腕上,剑身微颤,发出清越如龙吟般的剑鸣,剑柄处,清晰地浮现出文鳐鱼的图腾。
“这是?”蓝鸢讶异,握住剑柄,触手温凉。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挥,软剑唰地一声挺直,龙吟之声更盛,一道凌厉却柔和的剑气扫过,不远处几片落叶悄然化为齑粉。她不明这剑的来历,但心知是圣山馈赠,心念一动,将软剑收回腰间,它竟瞬间变得柔软如带,缠绕在她腰间,宛如一条精致的银色腰带。
另一边,慕珩在附近探路时,异变陡生!数个由寒冰凝结而成、手持冰刃的傀儡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岩石后跃出,不由分说便对他发起了猛烈攻击。这些冰傀儡招式狠辣,蕴含着圣山结界的纯净灵力,对慕珩仿佛有着天然的敌意。慕珩挥掌震碎第八个冰傀儡时,腕间因力量反震,那片隐现的龙鳞纹路已渗出血珠。他明显感觉到,这些守护结界幻化的怪物,在蓝鸢经过时温顺如绵羊,对他却招招致命。
“慕珩,怎么了?”蓝鸢听到打斗声急忙赶来,看到满地冰屑和慕珩腕间的血迹,心中一紧,“它们怎么活了?还攻击你?”
慕珩喘息着,苦笑道:“许是因为……你是这圣灵山承认的圣女,而我,在它们感知里,或许是携带着圣物(水灵珠)的‘入侵者’……”
蓝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立刻上前靠近他:“那我们得靠近些……有我在,它们或许会有所顾忌。对不起,慕珩,是我带你涉险了。”她边说边利落地从随身药囊中取出草药,为他清理包扎腕间的伤口。
慕珩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感受着她指尖的轻柔,心中积压数日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低声道:“潇淇,我很开心能与你一同前来。前几日你都不愿同我讲话,我……很难过。来了这里,虽然危险,但我终于有话题能和你聊天了……”
蓝鸢脸颊微红,手上动作不停,低声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处理好伤口,两人继续谨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