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逍遥子抚须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忽然甬道中传来脚步声。
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拄杖而来,身旁童子小心搀扶。
六指黑侠连忙相迎:“南公亲至,墨家蓬荜生辉!”
楚南公笑吟吟道:“巨子传位大典,老朽岂能缺席?”
韩辰凝视着这位楚国顶尖强者,瞳孔微缩——
“神话四重境!”
楚南公的修为已然凌驾于六指黑侠,单论气息,甚至不逊于荀况。
他察觉到韩辰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对六指黑侠道:老朽此番前来,是应巨子之邀。
不过,老朽还带了一位不速之客,望巨子莫怪。
六指黑侠目光微动,望向甬道中那道披着蓑衣的身影。
那人身形瘦削,粗布衣衫外罩蓑衣,左肩悬着九颗珠翠。
看清那串珠翠,六指黑侠眯起眼睛,已然猜出来人身份。
当斗笠摘下,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
这看似普通的中年男子现身时,除韩辰与逍遥子外,众人皆起身相迎。
农家侠魁......逍遥子低声道。
田光朗声笑道:田光冒昧前来,巨子可别逐客啊!
六指黑侠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侠魁亲临,墨家蓬荜生辉!田光将斗笠蓑衣递给身旁 ** ,温言道:本欲独行,途中巧遇南公同行,倒解了乏闷。
待新增坐席备妥,六指黑侠引二人入座。
楚南公对逍遥子拱手:自楚国别后,已十余年未见了。
逍遥子还礼:南公风采不减当年。
楚南公又看向韩辰: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儒家韩辰先生?韩辰默然抱拳。
田光忽然开口:闻听巨子与先生在落雁湖论剑,未能亲见,实在遗憾。
韩辰淡淡道:旧事已过,新局未定,侠魁来得正好。
田光目光微动,含笑入席。
甬道外再传通禀,六指黑侠迎回一位故人——易水畔见过的赵国武安君李牧。
见到韩辰,李牧展颜道:早知先生在此,李某定当备厚礼前来,这次可要讨教个痛快。
六指黑侠诧异道:武安君与先生相识?李牧意味深长地笑道:不知先生剑道可有精进?韩辰望着这位真正令他敬重的对手,嘴角泛起笑意。
那一战堪称棋逢对手,李将军过谦了!
众人分席而坐,各自形成几个交谈的圈子。
李牧神色间带着几分勉强,显然并非自愿前来机关城。
韩辰与他对话时,总能察觉到言语中的无奈。
逍遥子正与楚南公畅谈,田光则独自 ** 闭目养神。
六指黑侠来到燕丹身旁——这位燕国太子正跪在墨子像前——两人低声交谈,面色凝重。
六指黑侠在台上轻咳数声,场内顿时肃静。
荆轲、盗跖、高渐离等墨家统领身着制式服装列队而出。
今日乃墨家巨子传位大典,承蒙诸位莅临机关城,实乃墨家之幸。
六指黑侠向台下众人拱手致意,随即高声宣布:请墨眉剑!
一名随从捧着檀木剑匣恭敬上台。
当剑匣开启时,那柄闻名天下的墨眉剑静静躺在锦缎之中。
席间李牧侧首问道:先生此行可是代表秦国?
韩辰啜饮清茶:将军何必多此一问?
有意思。
李牧意味深长地笑着,七国栋梁皆在邀请之列,唯独少了秦国。
韩辰目光仍停留在台上:所以?
李牧一怔,随即恍然:原来先生早看穿了。
墨家这是在筹备新的合纵联盟啊。
他望向正在接受传承的燕丹,当年苏秦败于张仪,看来墨家始终未能释怀。
韩辰心如明镜。
这场仪式表面是巨子更迭,实则是反秦联盟的序曲。
受邀者名单耐人寻味——楚国南公、赵国李牧,就连自称不请自来的田光也现身于此。
若非齐国曹秋道重伤、韩国韩非与自己有师徒之谊,恐怕名单会更完整。
这些面孔,都将成为未来抗秦势力的核心。
至于自己这个意外来宾?或许在那袭黑袍之下,正藏着借机铲除秦国重臣的杀机。
毕竟吕不韦日渐式微,而自己,已成为墨家青龙计划最大的绊脚石......
高台之上,六指黑侠持墨眉剑立于胸前,声如洪钟: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言毕向墨子雕像深施一礼,正色道:今有燕丹通过祖地试炼,承继墨门重任,执掌墨眉,请列祖见证。
说罢将剑轻置于燕丹肩头。
燕丹!
何为墨?
止战护苍生,大爱 ** ,此乃墨者本心。
此志可移?
墨魂不灭,此志永固!
六指黑侠环视在场众统领,荆轲等人齐声应和:谨遵巨子令。
随着墨眉剑交接完成,燕丹正式继任墨家巨子。
观礼席间,李牧握紧镇岳剑起身告退,却被燕丹出言挽留。
将军且慢。
李牧冷然道:本将奉王命观礼,余事不涉。
燕丹微笑:莫非将军要违抗王意?此言令李牧目光骤冷,他望向 ** 的韩辰,想起易水之畔的较量。
此刻墨家欲借众强者之手除韩辰,李牧虽心存敬重,却只能选择置身事外。
燕丹假借王命相逼,反激起他胸中怒意。
**只吩咐李牧前来观礼,再无其他交代。
如今礼毕,巨子难道还想强行扣留李牧?**李牧沉声质问。
燕丹神色依旧淡然,语气中不带丝毫波澜: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既然肯来,便已表明立场。
此事远非将军所能左右。
六指黑侠静立一侧,始终未发一言,眼角余光却在席间众人身上来回游移。
楚南公正与逍遥子低声交谈,逍遥子虽显心不在焉,却碍于情面不得不敷衍应对。
农家侠魁田光睁开双目,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牧。
韩辰端坐如松,面色沉静如水。
身后东君与胜七等人同样神色如常。
一名墨家 ** 正要上前斟茶,墨鸦适时接过水壶。
待为韩辰奉上新茶后,韩辰轻抿一口,淡然道:既然巨子盛情相邀,将军不妨留下。
世事如棋,不到终局焉知胜负?
李牧目光微闪,随即释然归座。
当墨鸦为其斟茶时,竟破例道了声谢。
燕丹眉峰骤挑,看向韩辰的眼中满是戒备:当日邀请函附有密信,阅后即焚。
想必诸位都已明白墨家此番真正的用意。
他稳步走向厅中主位,声音渐沉:燕某继任巨子之位,不仅是为统御墨家,更为天下苍生计。
侍从在韩辰身侧增设席位,燕丹落座后直视韩辰:先生可知燕某真正所求为何?
韩辰拂去衣袂微尘,从容答道:既已决意,何必多言?事了之后,韩某还要赶回咸阳。
儒家乃天下师表。
燕丹面色骤冷,燕某幼时亦曾受教于大儒门下。
先生当真要引领儒家走上绝路?
韩辰眸光如电,字字铿锵:你这是在威胁我?
燕丹摇头:不过是陈述事实。
韩辰霍然起身,锐目环视全场:今日倒要看看,谁能留得住韩某!
刹那间寒光出鞘,杀气盈堂。
四面八方的墨家 ** 蜂拥而入,利剑寒芒与机关弩箭纷纷指向厅心。
燕丹曾听闻,韩辰过七星桥不费吹灰之力,对其才学极为钦佩。
然而这般大才却甘为暴秦效力,实在令人扼腕!这不仅令儒家蒙羞,更是天下人的不幸!
逍遥子正欲起身,楚南公按住他的手臂笑道:道兄且慢......
逍遥子肃然道:南公德高望重,还望珍惜多年清誉。
燕丹闻言冷笑:名声算得了什么?墨家行事,向来不计较个人得失,连生死都可置之度外!
田光起身附和:巨子所言极是。
我农家虽以济世为怀,在这方面却不及墨家。
胜七望着田光,神色复杂。
这位曾经的农家堂主陈胜,如今已改名换姓。
田光直视着他:事了之后,农家自会为你正名。
胜七沉声道:在下名为胜七,侠魁怕是认错人了。
人可以认错,但巨阙剑不会认错主人。
剑没错,是人错了。
胜七语气坚定。
田光面色一寒: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胜七朗笑:我胜七虽非善类,却知承诺重于性命!
燕丹转头对逍遥子说道:两位若不插手,我们自当礼遇。
但若轻举妄动,后果自负。
李牧低声询问韩辰意见。
韩辰颔首道:将军能置身事外,韩某已感激不尽。
逍遥子猛然起身:南公,请赐教!
楚南公面露难色:道兄何必......
有些事确实比性命更重要。
逍遥子神色凛然。
韩辰忽然开口:诸位不必费心。
既来机关城,韩某自有准备。
逍遥子想起韩辰的手段,含笑退后。
燕丹神色微变,手已悄然按上墨眉剑。
韩辰的目光移向六指黑侠,沉声道:我要的东西在哪?
六指黑侠冷着脸对持盒人示意,木盒应声而开:幻音宝盒在此,有能耐尽管来拿。
很好。
韩辰缓缓起身,长剑未出鞘。
在众人注视下,他一步步走向高台。
仰望着巍峨的墨子像,他轻声道:三百年前墨翟创派时心怀苍生,这份功德可保墨家今日不亡。
好狂妄!盗跖厉声喝道。
荆轲扯了扯他的衣袖,沉默不语。
高渐离低头凝视腰间的水寒剑,神色难辨。
六指黑侠冷哼道:老朽代先祖谢过阁下美意。
闲话少说,请出手吧。
韩辰抬了抬手:逍遥兄,李将军,请回避。
逍遥子与李牧对视一眼,径直离去。
东君深深看了韩辰一眼,率众退出。
六指黑侠、燕丹等人都未阻拦——他们的目标唯有韩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