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果然忘了,我就知道你这记性靠不住,也罢,我便再与你说一遍。
当初你被擒住之后,曾经答应过我,日后若是我有需求,需听我差遣一次,不得违抗,你难道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隋堂耳中,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隋堂猛地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初被“盲剑”暗算的情景……
那时他被祝无恙巧言蒙蔽,自己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也确实答应过日后听候差遣一次,便可放他出去……
他当时已是走投无路,便咬牙答应了下来,只是后来被释放后,满心都是被擒的屈辱,竟渐渐将这个承诺抛到了脑后,此刻被祝无恙提及,才猛然记起……
隋堂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青一阵白一阵,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性子耿直,最重承诺,一旦答应过的事,便绝不会反悔,可让他听候祝无恙差遣,又让他满心不甘,毕竟两人之间还有旧怨,这般一来,无疑是让他低头认输……
祝无恙看着他神色变幻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依旧带着淡然的笑意:
“怎么?想起来了?江湖人士不是都向来重诺的嘛,隋大侠总不会想反悔吧?”
隋堂紧咬着牙关,脸色铁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周身的戾气渐渐消散,可语气依旧冰冷:
“我没忘,也不会反悔。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虽很是不甘,却也不愿做那失信之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张五条见状,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大人,快让他给你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赔罪,再发誓日后再也不敢招惹你!”
祝无恙摆了摆手,没理会张五条的优雅提议,目光落在隋堂身上,语气依旧随意道:
“磕头认爷爷就不必了,我也没那么多讲究!
正好我此次要去乐县办些事,沿途或许会遇上些麻烦,你既答应过听我差遣,便暂且随我同行,帮我护个周全,等我从乐县回来,咱们之间的旧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他早已盘算清楚,此次乐县之行暗藏隐患,身边正缺一个身手不凡的人护卫,隋堂剑法精湛,恰好能派上用场……
而且他深知隋堂耿直重诺,只要对方答应同行,便绝不会中途反悔,有这样一个“免费镖师”在侧,沿途的安全也能多几分保障,远比与他争斗一场要划算得多……
隋堂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祝无恙,眼底满是诧异,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本以为祝无恙会如上次那般借机羞辱他,却没想到只是让他同行护佑,这让他心里的抵触少了几分,可依旧有些不甘道:
“只是护你周全?”
“只是护我周全!”
祝无恙点头,语气笃定……
“沿途若是平安无事,你只需跟着便是,无需你做其他事。等我返程回定县,你便可以自行离去,日后咱们各不相干,我也绝不会再提及往日之事。”
隋堂沉默了许久,心里反复权衡着利弊……
他若是答应,虽需暂时听候祝无恙差遣,却也能了断两人之间的旧怨,日后再无牵扯;
可若是不答应,便是失信于人,传出去会让他在江湖上颜面尽失,而且今日之事也难以善了……
思索再三,他终究还是压下了心里的不甘,缓缓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随你同行护佑周全,但若你敢借机刁难我,那便是失信,也绝不会饶你!”
“放心,本官向来都是出了名的言而有信。”
祝无恙笑了笑,语气轻松,随即朝着张五条说道:
“五条,继续赶路吧。”
张五条见状,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应了声,重新翻上车夫位,扬鞭吆喝一声,马车便再次缓缓前行……
隋堂翻身上马,跟在马车一侧,依旧是一脸冷漠,却不再言语,只是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履行着护佑的职责……
车厢里,洪巧燕见危机解除,心里的担忧彻底散去,看着祝无恙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公子,您好厉害,几句话就让他乖乖听话了。”
祝无恙重新躺回她的腿上,闭着眼笑道:
“嗨,这有什么,小场面罢了!”
说罢,他又惬意地吩咐道:“巧燕呐,接着揉吧,刚才被他一闹,我这脖颈又酸了。”
少女温顺应了声,指尖再次落在他的肩颈上,动作轻柔依旧……
暑气蒸腾的五月,乐县像是被扔进了烧红的瓦窑,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街面上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脚踩上去能清晰感受到热浪顺着鞋底往上窜,连往来的风都裹着燥意,吹得人心里发慌……
挑着担子的小贩们蔫头耷脑,嗓子喊得干涩沙哑,往日里热闹的叫卖声也弱了几分;来往行人大多手搭凉棚,步履匆匆,脸上满是不耐,偶尔有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几句口角便会像火星子似的冒出来,半点就着,不愧是燕赵之地,民风彪悍……
巷口拐角处,这场燥热催生的纠纷,终究还是炸了开来……
一辆半旧的独轮小车歪歪斜斜地停在墙边,车上码着的青菜、萝卜散落了一地,沾了不少尘土,看着让人心疼……
推小车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裤脚卷到膝盖,露出黝黑结实的小腿,脸上满是憨厚老实的模样,此刻却涨得通红,额头上沁满了冷汗,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揪着他胳膊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马夫,膀大腰圆,脸上横肉堆着,眼神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他另一只手指着身旁的乌木马车,嗓门洪亮得像敲锣,引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你小子眼珠子掉裆里了是吧!走路不长眼,敢蹭我家马车?看看这轮缘,都被你蹭坏了,今天不赔三百文,你小子就别想走!”